北冥雷带着聂青漓离开军营之后，骑马进入了凉州城，聂青漓本来是不会骑马的，但是在军营中杀人她可以不学、军事谋划也可以不学，但是骑马一定要学会，否则便无法跟随大部队移动。

聂青漓虽然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但是骑马这种事不是只靠天赋的，骑者的身体也需要经过锻炼，为了学会骑马，聂青漓也经历过一段相当漫长的锻炼岁月，她的性格坚韧又刻苦，所以如今她的马术已经不逊色于北冥雷等人了。

两人在进城之后便下了马，聂青漓原本还在疑惑北冥雷要让她看的是什么，却听北冥雷道：“看看四周吧！”于是，她便仔细的向四周看去。

大战过后的凉州所受到的创伤十分严重，几乎半座城市都在战火中被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建筑被夷为平地，历经数代人延续和发展的文明亦被毁于一旦，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后来的许多岁月，这场战争为凉州带来的伤害都是无法痊愈的，在人们的记忆中也是无法被抹去的。

两人进来的地方刚好是东城，这里是凉州受到打击最重的地方，原本坚固的城墙上那道巨大的豁口十分醒目，城墙上因为厮杀留下的血迹斑斑也来不及清洗。

他们一路走来，所见均是残垣断壁，宽阔的街道上都被碎石、黄土占满，还有一些士兵零零散散的在将战死士兵的尸体从废墟中刨出来，扔在一起，打算集体火化，这件事必须要快，否则尸体腐烂很快就会酿成瘟疫。

因为战事才刚结束没多少时间，战争的痕迹随处可见，两人走过的这条街道上根本看不出是一条街的影子，不说原本的大道已经完全损毁，街道两边的房屋也变成了一片废墟，浓重的烟土味弥漫在空气中，要不是他们知道这是在凉州，否则真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聂青漓没有想到，这场战争造成的后果会这么严重，她一直待在军营里，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所以对战争的印象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直到现在看到这些场景，她才真的感觉到以前自己的想象真是太可笑了，战争所造成的破坏是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这还是人间么？这里简直就像是地狱一样可怕！

行走于废墟之间，聂青漓突然感觉到很害怕，到处都是阴冷的气息，从这里的道路和房子，她能够依稀看出这座城市往日的繁华，这里原本应该人流涌动，可现在这里却人烟稀少，人们失去了自己的房屋，失去往日的家园，全都是因为这场战争么？

聂青漓不明白了，这样的战争究竟有什么意义？人们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这种事？

当走到城中的时候，北冥雷才突然说道：“刚才所看到的就是被称作‘战争的创伤’的东西！”

“为什么？”聂青漓疑惑的看着北冥雷，“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些？”

“你以前没有想过么？”北冥雷也转头看着她，表情平淡的问道：“看到了这些之后，你现在也没有什么感觉？连疑惑都没有？”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聂青漓心里，她默然的转过了头，避开北冥雷的眼睛，北冥雷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便有数了，脸上浮现起一丝微笑：“看来是有的！”紧接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道：“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矛盾，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你在处理那些事情的时候，不也是从不拘泥于同一种方法、同一种认识的么？”

这是一句实话，聂青漓也认同，可她道：“但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其中涉及到的问题……”

“我知道，”北冥雷抬起手打断了聂青漓，然后说道：“这的确是两件不同的事情，但他们的本质还是一样的。你可以想一想，为什么像你爹那样的好人会那样凄惨的死去呢？”

“那、那是因为有些坏人……”

“对，就是因为那些坏人，”北冥雷点点头：“我知道在你们眼中，好坏与正邪善恶一般容易区分，黑白分明，这便是你们的基本观点，就好像你认为侵略是邪恶的，抵抗是正义的一样，但归根结底你所坚持的还是所谓的公平两个字，对么？”

聂青漓无声的点了点头，北冥雷继续说道：“好，那我便要提问了，其实我之前也问过，那就是你的亲人被坏人伤害了，你让他们接受了惩罚，为你的亲人讨回了公道，那么他们的亲人是否也有罪呢？”

“当然不是，”聂青漓马上摇了摇头：“既然坏事是他们做的，那责任当然只在他们，为什么要殃及到他们的家人呢？”

“对，”北冥雷微微一点头，话锋一转：“可是，你的亲人被坏人所害，你为他伸张正义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源自于亲情对么？那你有没有想过，亲情是每个家庭都有的，你对你的亲人有感情，不希望他们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他们的亲人呢？也一定跟你是一样的想法，你说对吧？”

“这是当然！”

“好，既然如此，那么现在你的亲人蒙冤得雪，那些坏人锒铛入狱甚至因此丧命，你为你的亲人报了仇、伸张了正义，自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坏人的家人会因为他们的遭遇而受到伤害呢？”

“这……”聂青漓犹豫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道：“可是，那些人既然犯了错……”

“对，”北冥雷点点头：“因为那些人犯了错，必然要受到惩罚，可是感情这种事啊，它有时候会让人失去理智的，即便是穷凶极恶之人，当他们凄惨的死去的时候，还是有百姓会心有不忍，陌生人尚是如此，更何况是他们对亲人呢？”

聂青漓无声的点了点头，至亲的离去，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对他们的妻儿来说更甚是煎熬，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犯了错呢？只是苦了他们亲人了！

北冥雷一边看着聂青漓，一边说道：“我要说的重点是，你认为是那些坏人犯了错，所以他们接受惩罚是理所应当，但主张他们的亲人无罪，可你为自己的亲人报了仇，却又同时伤害了那些人，既然他们无罪那为什么要受到伤害，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