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皇帝抬手指向那官员,对大臣们道:“此人名叫张丰,是司州刺史。”
话音刚落,大臣们心里都有些数了,司州距离洛京不远,不过一州之地的距离。
“张丰,”皇帝眯起眼睛盯着那官员,沉声道:“朕问你,去年,司州向朝廷上缴了多少赋税?”
听到这里,大臣们可以确定了,定是这个刺史从中贪污了不少,至于额度,恐怕不是什么小数目。他们的目光集中到了那官员身上。
“是是是……”官员吓得瑟瑟发抖,结巴了几声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双手向皇帝作揖,低着头颤声道:“回、回禀陛下,一共、一共一、一万两。”
“那实际税收又有多少?”皇帝又问。
“呃……”官员迟疑了一会儿,再次惶恐的趴在地上,大喊:“陛下饶命啊!罪臣知罪了!”
皇帝一拍龙椅,霍的站起来,厉声喝道:“朕问的是你到底收了多少税?!”
官员趴在地上,轻声道:“一、一共两、两万五千两……”最后一个字出口的时候,他心头的那口气就松了、身体软了下去。
听到这个数字,大臣们都变了脸色,两万五千上缴一万,也就是说还有一万五千,去了哪里呢?大臣们心里都跟明镜一样,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刺史,他没有那种通天的本事能够瞒得过朝廷贪污那么多,这件案子里涉及的也肯定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利益。
“一万……两万五……”皇帝自言自语了几句:“五分之三,一半还多。”随即,他怒火上涌,指着那官员怒吼:“你该死!”
“陛下!”官员重新连连叩头,一边磕一边喊:“罪臣该死!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陛下。”这时候,轩辕纪站了出来,他的表情就要平静不少了:“臣以为,一次贪污如此数量的税收,必然不会只是这小小的刺史独力所谓,背后或许有更多的贪官涉及此事。陛下,此事还得细查。”
“陛下,尚书令所言有理,微臣附议。”司马韬也站了出来,随后,更多的大臣们纷纷表示支持轩辕纪的想法。他们是最善于揣摩皇帝意思的,皇帝摆明了是想要一查到底的,这个时候当然要顺着他的意思。
“好了!”皇帝再次喝止了那官员,坐回龙座上,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道:“朕并非不近人情。想要减轻你的罪孽,可以,那就把那些跟你合谋的同党全部给朕说出来。你本是该死之人,现在朕网开一面让你将功折罪,你可一定要把握住了。若让朕知道,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哼!不只是你,就连你全家老少朕也一个不留!”
“是是是是!”官员激动得连叩了几次头,满脸通红道:“陛下仁德,罪臣感激涕零!罪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了行了。”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你有什么话留着待会儿跟刑部尚书说吧。齐卿,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齐止穰站出来,躬身道:“臣遵旨。”
皇帝扫视着大臣们,道:“另外,朕这次出巡,虽未能远行,却也在洛京周边的州府发现有官员盘剥百姓,更有甚者是强掳民女、草菅人命。你们可以想一想,就连洛京周边都是如此,那更远的地方呢。那些个恶吏自以为天高皇帝远,他们做的什么事朝廷都能被敷衍过去,但朕要告诉他们的是,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着,他又站起身,掷地有声道:“昔日,朕初登大宝,为保江山稳固,常有杀戮之举。那几年,朝廷也对外征伐频频。故,近年来,朕都减免赋税、刀枪入库,边境再无战事,对吏治也是宽大为怀。不想,朕一时心软,竟成就了某些人的贪得无厌!怎么?朕才将剑收入鞘中几天,就以为朕不敢再杀人了?!笑话!”
“朕今日将此事放到朝堂上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夏的官吏们,食了大夏的俸禄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谁要想开荤腥,可以,朕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让他有命贪、没命吃!传旨下去,朕要清查吏治,严刑重典处置!”
皇帝现在正在气头上,而且他从来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意思、更厌恶有人做他不让做的事情。大臣们心里都明白,这道旨意要是发下去,那要的就不只是百来个人的脑袋了,到时整个夏朝官场都要进行一次大换血了。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大臣们谁都不敢劝谏、也没有理由劝谏,只能异口同声:“臣等遵旨……”
早朝之后,各部官员都忙着去做准备了,未来有段日子要他们忙得了。谁都没有注意到,轩辕纪和司马韬去了哪里。
这两人被皇帝派出的内侍叫到了宫城的西城墙上,他们到的时候,皇帝已经站在城楼上了。
“陛下……”两人走到皇帝身后正要行礼,皇帝却抬起了手,轻声道:“免了。”
“谢陛下。”
两人刚刚站直,皇帝就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今日朕的决定有些杀戮过甚了?”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皇帝问的问题他们还真的没有想到。思考了一会儿,轩辕纪轻叹道:“陛下,其实臣等并非不理解陛下的用意。这反贪确实需要雷霆手段,方能震慑后来之人。但仅仅依靠杀戮,渐渐的,官员们只是害怕,而不能真正理解反贪的意义。陛下在,能用此等方法威慑贪官,可若……陛下百年之后,换了一个仁德的皇帝,那岂不是……”
“仁德?”皇帝瞟了轩辕纪一眼,道:“你说的是谁?毅儿么?”
轩辕纪连忙跪下,低下头道:“微臣不敢。”
皇帝看着他,抬了抬手:“起来吧。其实朕心里很清楚,朕让毅儿代为处理奏折,朝中大臣多有揣摩上意之举,是不是觉得朕会立毅儿为太子?”
轩辕纪和司马韬都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笑了笑,在皇帝面前议论储君,本就是为官的大忌。
皇帝也不去责怪两人,继续道:“朕回宫之时大约看过毅儿批的奏折,有理有据,处理事情并不像朕,确有仁君之风。可要做皇帝,并非只是宽仁便可,没有杀伐果决之心,只是妇人之仁而已。”
“在这方面,端儿倒有些像朕。”
这话一出,两人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他们不得不去想,皇帝是不是有培养皇次子李端之心,若真的是这样,那将来会不会引起皇子之间的争夺呢?这可对夏朝江山的稳固不利啊!想到这里,两人的神情中都流露出了一点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