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历1329年的冬天，无论是天气还是人心，夏朝百姓都能感受到比往年更深的酷寒，天然的寒风一阵阵从北方吹来，十二月中旬未过，洛京就已经前后下了四场雪，温度始终没有明显的回升。

比起天气，人们心中的冰凉还是更加深刻，自春季便开始的天门山大战又度过了夏天、秋天直到冬天，朝廷为了安抚民心，每隔半个月就会下发一次前方的大致战况，这样的政府公告总比民间小道消息甚嚣尘上要好。

现在就是连路边的三岁孩童都知道天门山是人类世界的屏障，只要天门山在手，那民间就不会掀起多大风浪，不安总是会有的，但总体上民间的情况尚属平稳。

只是，正所谓夜长梦多，暂时还好说，但时间一长，双方还没有分出胜负，这就让百姓们难免心生疑窦了，加上某些人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当中推波助澜，尽管朝廷一再的发布消息，说：“此次因魔族兵力强大，天门山战事可能将持续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过请各位放心，大夏的子弟兵们一定会为你们战斗到底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可战事会这么发展朝廷上下谁都没有把握，自战事开始之后，朝廷的官员们就进入了十分忙碌的阶段，皇帝命令他们不得将工作进展透露给任何人，即便是妻儿也不能。

但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透露了出去，有的人说前方损失惨重，朝廷可能要与魔族议和；有的人说，朝廷正在大量征集兵马，打算跟魔族决一死战；还有的人说，天门山已经被攻破，魔族正在大步前进……原本，可能一个简单的消息经过众人之口传递之后就变得有声有色，原本一个没头没尾的征兆在人们充分的想象力下会变得面目全非，这就是人言可畏的威力。

也是朝廷最头疼的事情，传言远比真相更加糟糕，某些人就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让民间混乱以混淆视听。

这些传言都是在进入深秋之后才开始的，那时候朝廷确实在调兵，霍云的计划也正在执行，要说这些传言的基础还是事实，但并非全部的事实。

洛京本是夏朝的中心，这里的人们也一直认为战争是很遥远的事，但大半年前，他们亲眼看到左卫军开拔离开洛京之后，他们开始感觉到，其实只要有需要，洛京一样可能成为战场，这里并非绝对安全的地方。

正是这种想法成为了这些传言形成的客观条件，洛京的百姓们再也没有办法无视战争了，皇帝写信去催促霍云等人速战速决，除了越来越大的后勤压力，便是担心洛京不稳。

百姓们日渐焦虑，偏偏这个时候即将到年关了，以往他们可是最重视这个节日的，今年因为有了天门山大战，大半年的时间百姓们都没有好好高兴过了，新年来临的喜悦暂时冲刷掉了他们心中的不安。

“天大地大，现在还是过年最大！”百姓们难得安心了下来，他们也不是没有看到，前方虽然战事紧张，但洛京城中的气氛还会这样，那些异域来的商人照样来，物价上还是每年年关将至时的涨幅，朝廷也没有什么声音，皇帝依旧在太极殿上坐着，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皇帝坐镇宫城就是为了给百姓做出一个表率，他要告诉夏朝的百姓：“你们看，朕还在皇宫里，都怕什么？这日子该怎么样过还是怎么样过。”

因此，接近年尾，洛京城里的气氛反而缓和了下来，百姓们也一如往年一般专心致志的准备过年。

可能也是因为百姓们心情好了，洛京阴沉了半个月的天气终于放了晴，气温也回升了上去，这样的天气一直好到了新年夜这天，让百姓们可以高高兴兴的过完这一天……

吱呀！一道黑影推开了木门，走进了房间，来到立于窗边的白须老者身后，还有一个年轻人正立于老者身侧，看到黑影进来便转头看向了他。

“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黑影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对那老者禀道。

老者凝望着窗外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轻声道：“那么，今夜过后，一切都将结束。”说完，抬起手挥了挥。

那黑影立即躬身表示明白了，转身朝外面走去，很快木门就被重新关上了，房中归于沉寂。

隔了片刻，那个年轻人出声打破了沉默，道：“家主就这样下令行动了？”

老者好像叹了一口气，随即淡淡道：“年轻人，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你不远万里前来给了老夫这个机会，刚好老夫也有这个打算，但苦于没有一个良才出谋划策。这一切其实都拜你所赐，你因何还要如此问？”

年轻人转身正对着老者的背影，表情严肃道：“那家主可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你？家主可知道，如果此事失败，那这百余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了。”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侧过脸颊，他虽然苍老、但目光却炯炯有神，他看着年轻人，道：“我并不需要知道你是谁，我也想不出如果此事失败对你有何好处？况且就算老夫不动手，当今陛下就能放过我们，老夫太清楚了，历史上有多少豪门世族被皇帝连根拔起的，能够存活至今的无非都是些忍气吞声之徒。”

“那家主既然知道，为何不选另一条路？”年轻人又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留存下这基业，你们本需忍下这一时之气便可。家主确定如此做，不是正顺了那皇帝的意思？”

“呵呵！”老者冷笑一声，“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了。老夫也是阅人无数，可是当今陛下却能骗过老夫的眼睛，此人的心计之深老夫绝不敢小视。老夫那妹妹在后宫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不也栽在那小子的手里了么？”

说着，老者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张慈祥的脸，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大夏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帝了？他跟当年的睿宗皇帝相比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夫绝不敢心存侥幸。”

他的脸上露出了决绝之色：“老夫已经下定决心，今后决不能与此人共存！今夜，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眼中的狠辣足以让不谙世事的孩子都能被吓哭出来，只有年轻人直视他的眼睛却没有一丝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