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寒风吹过，轩辕纪感觉到左边脸颊上有一点凉意，他抬手摸去，发现那是一滴水，他一边仰头望去一边抬起右手，亲眼看着一点白色缓缓飘落在手背上，这不是水，而是雪。

鏖战了一天的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气温已经很低了，晚上天空中不要说星星了，就是月亮也看不到，黑得都有些不正常。其实也很简单，天上都是厚厚的乌云，一场风雪早就开始在其中酝酿了。

前方的喊杀声渐渐小了下来，一旁的司马韬上前半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缓慢道：“一切都结束了么？”

轩辕纪似乎并没有刻意去注意前方，他张开手掌朝上，又是一片雪花落入掌中，他看着那片雪花慢慢融化之后，才轻声道：“是啊……”

不一会儿，雪花越飘越多、越飘越大，一名哨骑冒着风雪一路狂奔道轩辕纪和司马韬面前，面孔赤红的高声喊道：“两位大人！我军已经彻底歼灭了敌军，请两位大人移步！”起初他还想在轩辕纪和司马韬面前保持严肃，可后来他就忍不住露出了兴奋。

轩辕纪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掌，深呼吸了一口，淡淡道：“走吧。”说完首先迈步走了出去，司马韬和士兵们跟在了后面。

“注意！太傅大人到了！”随着一声高喝，前方的士兵挪动了脚步，为轩辕纪等人让开了一条路。

轩辕纪一边往前走一边左右观察着旁边的这些士兵，这一天对他们来说太不容易了，几乎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每一个人的甲胄都被血染红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或许以前还没有发现，现在看起来，这支军队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现在支撑着这些士兵还能站立在那里的，便是他们终于存活到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尽管有更多的人没有等到，但他们活下来了。哀悼放到明天，此刻他们只想享受胜利的喜悦。

“太傅大人。”薛起来到了轩辕纪的面前，后者有些惊奇道：“是你？”

薛起微笑道：“可不就是我么？不止是我，其他人也都在这里。”说完，用眼神暗示了四周。

轩辕纪转头四顾，果然看到了雷枭等原龙骧军将领们的身影，不过还是缺了一个，他找不到霍云的影子了，难道是不想显示于人前所以找了个机会离开了？这的确符合他的作风，要是真的被注意到，那该怎么向士兵们解释呢？

“你们也参与了最后的总攻？”轩辕纪问道，薛起回答：“是啊，谁让我们冲得快呢？前面的弟兄都死了，然后就轮到了我们，只不过我们比他们运气好，终于咬下了这块骨头。”他说得云淡风轻，轩辕纪却注意到他左臂上的伤势，看起来流了不少血，这样的战斗受伤也是难免的。

“伤口还好吧？”轩辕纪又问，薛起微微一笑，道：“还好，就是被划了一道口子，已经经过紧急的救治了。大人，你难道就不关心那个魔族皇帝的下落？”

“他？”轩辕纪眨了眨眼，道：“他死了吧？尸体在哪儿？”

薛起无声的笑了笑，紧接着一挥手，便有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担架走了过来，上面盖着一块白布，下面应该是一个人，连脸都被盖上了，应该是死了，轩辕纪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

薛起告诉轩辕纪，巴耶洛特顽固到底，身边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还拿着刀乱挥，本来看他是魔族皇帝，打算将他抓了做俘虏，可没办法制服他，士兵们也是杀红了眼，几十个人一拥而上，在被杀伤了十几个之后，其他人一人一刀将巴耶洛特捅死了，尸体被划得血肉模糊，没法看了。

“这些魔族也不知道都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了对付他，我们又死伤了好些兄弟。”薛起带着抱怨的口气，又问：“大人你要再确认一下么？”

轩辕纪疑惑的看了薛起一眼，察觉到他眼角的笑意，便脸上一板、低喝道：“你小子这是跟谁学的？”

薛起只是嘿嘿一笑，被他这么一闹，轩辕纪沉重的脸色多少缓和了些，他看了那担架一眼，随即挥挥手：“抬下去吧，等待火化。”

“是！”

然后轩辕纪看到了那仍然树立在那里的赤龙皇旗，在那旗帜下面是堆成一座小山的尸骨，可以想象，魔族士兵们一定是将巴耶洛特和旗帜团团围在里面、誓死扞卫，人类士兵则在外面发动了强攻，两军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挤成了一团，所以尸体才越积越多。

轩辕纪抬脚踩着地上还在流淌的那条“血溪”，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上去，他强忍的刺鼻血腥味和几欲作呕的感觉，慢慢的走上去，只有这件事他不敢怠慢，因为这条路是士兵们用生命和鲜血开辟出来，就是再恶心也要忍住。

这条路也并不长，很快，轩辕纪就站在了最高处，他身边就是插着那面旗帜的旗杆，所有的人类士兵都抬眼仰望着他，几十万人之间鸦雀无声，他们都在等，等待宣示他们胜利的那一刻到来。

锵！轩辕纪默不作声的将刀拔出，随即便在万众瞩目之下毫不犹豫的挥刀斩下，咔啦一声，旗杆应声而断，飘扬在战场上的赤龙皇旗终于落地了。

“哦！！！”喜悦之情如火山一般凶猛的喷发出来，士兵们终于不用再忍耐，他们高举各自的武器肆意宣泄着胸中的那口气，忘情的欢呼着。

来自战场上的欢呼声一直随风传出了很远，天门山关城上的人类士兵们清楚的听到了这声音，这种压抑了很久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直击人心，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士兵们便确定，他们胜利了！他们取得了这场旷日持久战争的胜利！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

“我们赢了！”伫立于城头的项英也万分激动了起来，“我们终于赢了！”他重重的挥舞着拳头，近乎疯狂的大吼：“我们赢了！赢了！赢了……”

这天晚上，士兵们看到了从未想象过的一幕，平常无论遇到什么样困难的局面都不曾失态的项英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城墙上欢呼雀跃，高举双手在城墙上飞奔。这场胜利，其他士兵也很兴奋，可他们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经过一天的战斗，士兵们实在疲惫得不行了，现在是冬天又有冰雪覆盖，打扫战场也就不急在一时了，在将领们的安排下，士兵们各自回营去休息了。熬过了今天，这将是他们大半年以来最安稳的一个晚上。

可是，今晚有谁能够真正的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