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名村庄里歇息了一夜之后,唐平寇的大军又重新开始了动身。自然,他们是将那二位猎户给放走了。
杨望领着为数不多的骑兵人马在队伍的最前沿甘当哨兵,他们距离大队伍有个八九里地的路程。一路张望过来,除了亮堂堂的天空与荒芜的村落外再没看见有什么东西了。
这几片区域都早已成为了无人区,早在清军入关尹始的时候村民们便跑了大半。就算是没有走的,也挨不住明军的溃兵与留着尾巴的清军骑兵。
正所谓,兵过如蓖。
“呼呼呼……”清风掠过原野一侧的树梢,轻抚到杨望一行人的脸颊上。他们感受着着柔风,视线却望着不远处看去。在平原的边际线上,一条黑黢黢的弯线正在缓缓移动。
那是一队骑兵。
这队骑兵自然不会是明军的人马,他们像是在押送什么。三四十个步行者被绳子捆住手,排成一条线的在骑兵们的中央缓慢蠕动。鞑子的骑兵们围着这些个步行者来回转悠,像是为腐肉吸引了的食腐鸟类。
“哼……”杨望咧嘴笑了笑,他将军刀从刀鞘里面抽出,来回甩了甩。手腕随着甩动,轻响起“咯咯”的骨骼声。
他手下的兵士们见状也相继抽出刀来,他们都是老兵了,自然也晓得杨望的打算是什么。更何况远处的那些鞑子骑兵,人数并不为多,两只手数的过来。
“走!”杨望拍了拍胯下骏马脖子,这牲畜极通人意的缓缓走起来。从远处鞑子的视角来看,像是又一队友军过来找他们汇合。
也出于关照友军的心思,这队押运的鞑子骑兵干脆便停了下来。为首的鞑子头领更是转过身来,将背靠在了军马的背上。
“休休!”向着他们靠过来的骑兵队伍吹响起了口哨声音,这尖利的响声他们听过。在围猎野兽的时候,他们家中的大人大多都会如此。
“呵呵。”躺在棕红色马背上鞑子头领笑了笑,他感觉靠过来的友军应当不是什么被汉人典籍毒害了的同胞。
说不定,对方身上还会藏着酒。
鞑子头领坐起身来,在阳光下也打算为对方回一段口哨去。
但他发觉了不正常之处。
对方的甲胃似乎有些不同。
“明军!”比口哨更加尖利的响声自他的喉口发出,这声音将队伍里的所有人点醒了过来。鞑子骑兵们赶忙抽出马刀来打算对敌,但已经来不及了。
杨望的人马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鞑子骑兵们的面前。他挥舞着马刀,将刀刃砍进每一个与他靠近的身躯里面。
哀嚎在他的身旁响起,这位杀神冲过的地方,鞑子如同落叶一样跌落马下。对方当然不是什么蠢物,也自然会想着还击,但平心而论。
一个一边狂笑着,一边向你飞速靠近的敌人无疑在士气上远胜过一般人。
鲜血泼洒在杨望尘灰色的袍子上面,但他却因为血液的增多而发笑。那袍子顷刻之间便转换了颜色,还带上腥臭味。
他胯下的马匹也在嘶吼,迎着鞑子的骑兵冲去。在鲜血泼洒至天空之前,杨望显然是不会收束自己的杀戮欲望。
鞑子的骑兵阵列,消散的干干净净。他们丢下俘虏们,用鞭子抽着马,渴望急速的离开明军骑兵的追击范围。
但无论如何,他们早已经丧失了最适合的逃跑时机。
在大意中,鞑子骑兵们只剩下死亡这一条道路。
“哈哈哈!来了!”策马靠近鞑子头领身边,杨望狂笑着将对方从马匹上扑了下去。在对方还未从坠地反应过来之时,他便用身子死死压住对方的胸腔,随后把刀丢开,一拳又一拳的打算为对方的面颊再开出一个孔洞来。
手下骑兵们呼啸着经过杨望,呼呼的风声以及身下的哀嚎叫他无比沉醉。
血肉被捶打模湖,骨骼被捶打凹陷,在杨望将头颅从对方的身躯上撕扯下来后,众人竟看不出这头颅是否归于人类。
“不要留活口!他妈的!”一脚碾碎鞑子头领的肋骨,满脸猩红的杨望站起身来。他舔了舔自己唇间的鲜血,铁锈的味道让其十分满足。他感觉到一路积压而来的压力,都已经随着这铁锈味的战利品而消散的一干二净。
就像风卷走沙尘一样。
阳光打在杨望的脸上,但那光亮也被他脸上的血污而吓的反射逃走。
一切都结束了。
“明军?”在被解救的俘虏里面,一个男人试探的问道。他满脸污垢,手与足上泥巴差不多同等重量。
“是的。”为他解开绳子的士兵浅浅撇了他一眼,随后马上去解下一个人的绳结。
“呼……”男人长长的探出一口气来,一整个身子不自觉的向后坐在了一个鞑子的尸体上。尽管带着血腥味,但还算柔软的触感让其感到一丝舒适。
“步卒吴秀亮,感谢各位同袍了。”满脸污垢的男人终于显露出丝丝微笑。
“噢。”那士兵头也没回应到。
在吴秀亮自从那村子逃开之后,他马上返回了自己与刘总旗先前掩埋装备的地方。由于刘总旗已死,吴秀亮又不会骑马,于是乎他也只能沿着大道往南。看这样子能不能闯运气,碰到一支自己人的队伍。
但遗憾的是,他最先遇到的是鞑子的人马。
鞑子自然是毫不客气,于是乎吴秀亮便这样沦为了俘虏。而在杨望一行人过来之前,鞑子原先的想法是押送这些抓获的人员前往房山修筑工事,当然这个情报也迅速的被汇报了上去。
“房山的鞑子在修筑工事?”当休息被上报到唐平寇耳中后,这位游击将军不免咋舌。他这一边刚打算前往房山,房山一线便准备修筑工事。
怕不是被发现了吧?唐平寇警惕到。
“你们今天歼灭的鞑子骑兵里面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将木轿的帘子掀开,唐平寇侧身对着杨望问道。
他为大虫所撕咬的伤势还未完全康复,尽管包扎的差不多了,大虫的牙齿也没有伤及内脏,但是照例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恢复。
“没有,那些个鞑子都被咱们消灭掉了。干干净净的!”此时杨望的脸颊早已经是干干净净的,他用尸体上搜出来上好布料给自己擦了擦脸。
“嗯,没有漏网之鱼就好。”唐平寇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便要杨望去将那位被俘虏的汉军头领带过来。
“是。”杨望应了一声,接着便消失在了帘子的外面。从移动的马蹄声可以听出,他向着队伍的后方赶去了。
“房山城啊。”唐平寇望着帘子外面的世界喃喃自语。他在思索,在思索如果鞑子已然察觉了他们的踪迹,他们该如何拿下房山城。
但结果不甚理想。
攻城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造几个小玩具就可以的。以唐平寇手下这些卫所兵们的水平,怕不是几波箭雨过后就要带着云梯溃逃。
但要是不能拿下房山城,他们这千把号人总不可能和流寇一样在拒马河北岸游荡吧?鞑子兵可不是卫所兵,唐平寇可以肯定,不出三天,对方骑兵就会追杀过来。
想到此处,唐平寇不免低下头,苦涩的轻笑一声。
多年来鞑子成功的入寇,在朝廷的北线这里,有的时候,鞑子比他们更清楚地形。
这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大人。”汉军头领谄媚的声音从轿子外响起。唐平寇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恭候着自己了。
“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你。”见到汉军头领是这副模样,唐平寇不免蹙眉。
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干的。
虐俘十分不好,尽管从短期上来看,能够让士卒们发泄发泄。但从长远角度来讲,这对士气与军纪的打击是致命的。尽管唐平寇也并非什么角色,但是他还是觉得,军纪好些的队伍终将战力还是要更强一些。
“将军尽管问,小的,不对,小人一定如实回答。”看见杨望策着马在不远处盯着自己,那汉军头领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他昨天晚上差一点便被对方给打死在了村子里面。纵使过了一夜,他也依旧在风吹过脸庞时感到微微阵痛。
而在刚才他又看见杨望拿着一个没有脸颊的人头在四处晃悠,这一切不免让他感到一种恐惧。他毫不怀疑,一旦眼前这位唐将军对自己失去兴趣,那个人皮怪物将会把自己活活的折磨死。
“对于房山城的相关问题我昨天还没有问你呢。”
“是是是!”
“城中……”
“城中的鞑子兵顶天了也只有一两百,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马上去接手房山城的城防。”还未等到唐平寇将问题问完,这位汉军头领便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倒的干干净净。
“嗷……行。还有,你清楚有多少支队伍和你一样,是要被派到房山城里面去的吗?”唐平寇继续问道。
“嗯……”汉军头领沉吟着思索了一会,然后不确定的回答道:“约莫有个三四支吧,但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咳咳!”在不远处的杨望莫名咳嗽了几声。
“唐将军!三支!一定是三支!”汉军头领惊惧的喊道。
在唐平寇的视野里面,这个家伙的童孔放大,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呵,没什么。不知道,也可以回答不知道。圣人也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嘛。”被眼前汉军头领的行为逗弄的发笑,唐平寇说话的语调不自觉的和善起来。
“你当初不是自愿投降鞑子的吧?”唐平寇继续问道。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但从政治上来讲则更像是一种声明。
“当然!当然不是!是上面的人要我这样干的!”汉军头领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着急忙慌的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
那气势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心脏剖出来给唐平寇见见似的,而如果他有两三颗的话,相比他是一定会这么做的。
“嗷。”唐平寇微笑着点点头。
由于之前伏击时打的太顺,汉军头领手下的人马还没有怎么抵抗便悉数开始投降。于是乎这快一千号人马的俘虏便成了一个大问题,唐平寇不是鞑子,他不乐意去作杀降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人显然有更大的用处。
“眼下有一个机会。”唐平寇对着汉军头领说道。
“嗯啊。”在汉军头领那一双忧惧的眸子里闪射出光芒来,看得出,杨望勐于虎。
“怎么称呼?”
“小的姓章,原先就职为把总。”
“章把总。”唐平寇喊道。
“小的在。”
“等下我军要去拿下房山,但是呢,强攻肯定是得不偿失的。你也看到我的这些弟兄们,要他们去围城架梯,实在是强人所难。所以我需要你的一些小小帮助,放心,如果拿下房山我升任你作千户。”唐平寇伸出右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
“小的一定完成将军的命令,如若拿不下房山,小的愿…愿死在房山城内!”章把总摆出一副忠臣良将的口吻说道。
这当然是逢场作戏,这位汉军头领对于唐平寇刚才所说的话语一个字都不会去相信。他只明白一个道理,如果自己不接,或者失败了,肯定是要被那个人皮怪物往地府里面送的。
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后还被杨望把头拽下来当玩具耍。
“嗷,那就好。章把总尽管沦陷了一番,但是气节还在。可贺啊!可贺啊!”唐平寇笑着对章把总说道。
随后,这位游击便摆了摆右手,示意杨望走前面来。
“将军。”
在杨望说话的时候,唐平寇可以明显看出那位章把总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阵。
“你等下挑五百来人,和这位有气节的章把总准备进入房山城内策应。”唐平寇在有气节这几个字上咬重了语气,这像是一种嘲弄,但更主要还是对这位章把总的敲打。
“是!”杨望点点头,随后驱使着胯下马匹向着章把总靠近了几步。
“多多照应啊!”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