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总兵好啊。”由吊篮上走下来的男人相当恭敬的对着唐通鞠了一躬。
他是城外多尔衮派来的说客,这一面是试图与城内的明政府达成和约,另一面就是要勘探守城队伍的虚实了。
“嗯。”唐通微微颔首,但也仅至于此了。他下令士兵向对方搜身,在确认无误之后才让崇祯遣来的太监将对方带走。
“唐总兵大人。”一位小太监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向着唐通说道:“陛下也要您进殿的。”
“好……“唐通微微蹙眉,不过这样的神情很快便为其他表情所替代过去。这位总兵官一面对手下吩咐守城事宜,一面也随着一旁的太监往宫中而去。
城墙上被点燃的火焰在噼啪作响着,那光芒也照亮一行人行走的路段。
“参见陛下。”走入大殿之后,唐通躬下身子对着龙椅上端坐的崇祯皇帝行礼。
“爱卿平身。”朱由检的回答与平常无异。
“外臣参见大明皇帝陛下。”从城外而来的男人也恭敬的对着朱由检行礼。
“哼……”朱由检轻微的冷哼出声。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对方低下头后的金钱鼠尾,留着这种发型的鞑子近乎打垮了他的半个国家。
“平身吧。”在沉默了一小阵后,朱由检才缓缓的对着对方说道。
“多谢陛下。”来人站起身来,从其面相上来看似乎是一位汉民。
“说吧。”朱由检的眼眸稍稍下沉,不过马上便又回复了往日的神采。在这座诺大的宫殿内虽谈不上昏暗,但与白日相比还是显得暗澹不少。
“陛下。”来人开口了。
朱由检听着对方提出的要求,其大抵也与他估量的差不多。
称臣、纳贡、割地。
这家伙是把朕当作了赵构不成?朱由检在心中不免联想。
“逆臣!”在沉默众人中站出来的是一副武将打扮的刘文柄。在一众诺诺无言的大臣之中,刘文柄直直的走了出来。
“唰。”这是宝剑出鞘的声音。
“满清不是辽金,我大明亦不是赵宋。陛下!国破家不复,地失人难存。”刘文柄的声音振聋发聩。他意思无二,在眼下的这样情形里绝不可再上演当年的所谓靖康之乱。
“刘文柄!你要干什么!”发声的内阁首辅陈演,他在看见刘文柄抽刀上前之后不免大感恐慌。
“天下事在朝廷,在皇上。你一介外戚,又是武夫,眼下抽刀上前。你想干什么?大不逆吗!”兵部尚书张缙彦也赶忙站出身来,他们背靠着朱由检摆出一副勤王的样子。
“来人啊。”随着声音响起,殿外的诸军士相继动了起来。
“把…请新乐侯出去。”说话的人是朱由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一身橙黄橙黄的龙袍在火光中萤萤反射着亮光。
“臣......谨遵陛下号令。”将剑刃往地上一丢,刘文柄在诸大臣的目光中缓缓走了出去。
“陛下高见。”最开始说这话的是陈演,随后便是张缙彦,而再接下来的便是群臣了。
“陛下高见!”
“陛下高见!”
“陛下高见!”
听着台下群臣的合声,愁郁像是一株永不停息的藤曼,它曼上了朱由检的脸颊。
“再给朕一些时间考虑。”朱由检对着台下的说客说道。
但说是如此,朱由检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什么作赵构的想法。他要拖延时间,只要等到李建泰和刘泽清的两队勤王军抵达他不信多尔衮不会不管。
到时候东西对进,纵使多尔衮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轻易拿下这两支勤王队伍。
将说客送走,朱由检也旋即站起身来。他撇了一眼在场的诸位大臣,眼神中隐藏不住的显现出无力来。
“启禀陛下,臣要弹劾新乐侯......”
“退朝。”朱由检的语气叫人不敢去违逆。那位敢站出来说话的礼部官员马上便又灰熘熘的躲了人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这样的合声下,朱由检离开了大殿。
“崇祯皇帝真的是这样和你说话的?”齐尔哈朗狐疑的看着从城内返回的说客。他蹙着眉毛将视线往顺天府的哪一个方向看去,在他印象里这位陛下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才对。
“回禀郑亲王,此事千真万确。眼下我们只需等候几天功夫,便可以兵不血刃的进入顺天府中。您是未曾看见,今日在大殿时外戚刘文炳想要杀臣但却被满朝文武给拦住了。”刚刚从城内返回的说客用娴熟的满语回复到。
“嗯……”齐尔哈朗沉寂了下去,他沉默着,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你回去与多尔衮他们说话时不要如此激动。”这位郑亲王在停了好一会后才开口说话。
“你与多尔衮讲,顺天府内的文武大臣愿降,但崇祯不愿。此次的回复,可能是崇祯的缓兵之策,希望辅政王可以多做打算。”
“多谢郑亲王。”男人弓着腰子语气诚恳的说道。
“嗯。”齐尔哈朗微微颔首,语气里还是之前那一副稳重的样子。在那位说客走后,他喊来自己旗内的亲信要其再向山西与山东方向派人。
“高楼危百尺……”齐尔哈朗小声的喃喃到。他望着顺天府,似乎这一座老城也在看着他。他们无意倾吞整个大明朝,他们做不到,他可以做的唯有一步又一步的蚕食。
今天是北直隶、山东、明天是山西、湖广,终有一天他们这些为中原人所鄙夷的蛮子会临登高位。
“呵……”齐尔哈朗随后又笑了,他为自己的这想法而感到天真。未来的时间还很多,还有很多变数。
明帝国很大,他恐怕看不到征服明王朝的那一天。但只要当前的形势不变,天下迟早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
“呼......”齐尔哈朗长呼出一口气来,他想着这几天可以稍作准备。无论是战还是和,对顺天府的作战总要等到朱由检的回复之后去了。
夜色深了,城内城外的人都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