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攻势激烈啊。”贺锦矗立在庆阳城远处的一处山坡上看着明军的动向。如蚂蚁一般大小的人头在攒动着，他们依靠着云梯正缓缓攀上城墙。

“这样来看，庆阳城破应当是在两三个时辰之间的事情了。”贺锦叹了一口气，他不免微微觉得有一丝挫败感在心中升起。

与其一同出现的，还有愧疚与庆幸。

愧疚是对左晋的，在他看来眼下的左晋无疑是万难以逃出城中。而庆幸则是对自己的，他的性命是可以保全的。

在又在观望了一阵之后，贺锦旋即领着手下亲兵向着北门而去。事实上明军如此之快的行进速度实在是出乎贺锦的预料，但随着各处情报的回馈他也逐渐了然了明军如此速度的缘由。

大军出征是要讲补给与粮饷的。

马爌将绝大多数的辎重都放在了后续队伍之中，自己只是携带轻步兵快速向前，这样的速度怎么能不快呢？但是一旦明军被后续闯军分割包围起来，缺少补给与军械的他们又能撑多久呢？

“将军，是否点起烟让城中队伍出城与我等响应？”贺锦手下的一位亲卫策马在其旁问道。贺锦在出城时将城中的绝大多数马匹都一并带走了，他以为这些东西留在城中也并无作用。

“可以。”贺锦点了点头，说话间他们已经逼近了城北。而这里的明军显然比起南门的要逊色的多。

“有烟？”指挥使王品看着自己防区的后方颇有些不解。他紧张的命令手下士兵过去排查，如果是闯军的什么后援他可就要向南撤退了。

“有一部分闯军骑兵在这里游荡。”回报的士兵向其汇报到。他们不敢近距离去与对方接触，在远远的看了一眼后他们便匆匆赶了回来。

这里有骑兵在游荡？王品低下了头，在其的下巴处忽地显现处一个由肥肉堆叠而出的沟壑来。

依照马爌的出兵速度与他们对闯军的估量来算，庆阳附近的闯军应当只有五千来人。而现在又有一队闯军出现在其身后，王品不免开始怀疑是否闯军的援兵已经逼近。

“你马上回去向马总兵汇报此事。”王品对其手下吩咐道。

“是。”士兵在领命之后旋即离开，而王品则是站住了身子继续对着手底下的人传达命令。王品可以撤，但这得看是什么时候撤。

如果闯军真的援兵来了，他撤自然不会被马爌追责。但要是一枪不开的向后逃出战场，那么马爌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王品了。

“分出一百来人到后面把林子给我砍掉，用木头堆出一条防线来。我不希望看见那些零散的骑兵过来戳咱们的嵴梁。”王品忧心的看着沿着河岸缓缓移动的闯军骑兵。他自认为只要阵形不乱，那么闯军应当是很难将其击溃的。

“至于前面。”王品看了眼城墙上稍有骚动的闯军士兵们，他忧心忡忡的说道：“防备他们出城里应外合，把队伍摊开摆出月字阵。”

“是。”

“还有！”把命令吩咐完毕的王品仍旧觉得不放心，他向着身子四周看了几眼两位士兵随后被其点起。“你们快去东西二门求援，那两个人反正也不向前进攻不如便将手中兵力分出一部分来北门。”

“是。”

“呼…”看着手下士兵相继行动了起来，王品的一颗心也旋即放回了心室。他感受到心跳的速度恢复正常——这下你不能攻击了我吧？

王品要援兵？东西二门的马庸、马卓对于王品的要求都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是几个骑兵罢了，这个王品是怎么有脸面求情的呢？

更何况他们这两路现在也被强要求着向着庆阳府发动进攻，他们自己手中的兵力尚且短缺怎么可能再分出一部分去给王品作援兵。

“去找马总兵吧。”二人不约而同的都将问题甩给了更加上方的马爌。眼下的马爌正在气头上，他们可不乐意做出什么违背其命令的事情来。

而当士兵找到马爌时，这位马总兵则是脸色铁青的将他们一顿好骂。在各路都相继取得优势的时候只有王品在哭唧唧的求援，这不禁让其的心情更加恶化了下去。

“呸！告诉你们的那个王指挥使！老子没有兵给他派！”

就这样兜兜转转一圈，他们又重新向着北门返回。

而明军对他们不管不顾，路上的闯军则是不一样了。贺锦第一眼便看到了这几位作为信使离开队列的士兵，在盯了一段时间后他意识到转折的机会来临了。

在明军信使离开东门的防区向着北门靠近时，贺锦的亲卫们像是一头下山的勐虎径直朝着对方冲了过去。而明军信使因为靠近闯军城墙只能选择向前加速逃离，但逃跑路线很快便被贺锦给截断。

“将…将军…饶我等一命吧。”被擒住的明军士兵被人强压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他的脸上满是鲜血，但并非是其自己的，而是身侧同袍的。

“带队吧。”贺锦骑在马上挡住了那明军士兵眼前的太阳。他将头向着下方偏着，一双眼睛里面闪烁着如鹰一般的锐利眼神。

“这……将军，就算我乐意带，他们也不会放行呀。”明军士兵继续道。“王指挥使早就做好防备了，他是绝对能看出你们来的呀。”

“谁说这个了。”贺锦将手中的马鞭拿起指着南门说道：“我要的是这个。”

“这……”明军士兵愣住了，他半张着口将四周闯军骑兵的数量大概数了一遍，是四十五个人。

“带路。”贺锦又重复了一边命令。他早就去南门转悠过一圈，但是由于不清楚明军的兵力配置只能无功而返。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贺锦还想着趁着明军主力都在攻城捞上最后一笔呢。毕竟要是什么功绩都没有的败退回西安，他以后可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将…将军。”明军士兵站起身来，望着闯军手中明晃晃的刀刃。他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给出回答恐怕就要像地上的那些伙伴们一样倒毙于此了。

“我带…我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