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卡里倚在树干上,嗓音懒懒地问:“为什么来这儿?”
这一次不是他跟来的,而是她邀请来的。
她想要什么,他很清楚。
所以才好奇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秋千有点高,时锦坐上去,脚尖勉强挨着地,晃晃悠悠的,有点可爱。
“因为……”
“锦姐姐!”
放学的孩子们老远就看见了时锦,高高兴兴地往这边跑。
大大小小十几个人,乌泱泱的,看起来倒也吓人。
扎卡里对小孩子本能有些排斥,所以眉头紧皱。
时锦抿着唇角,憋笑。
“锦姐姐!”
小孩们围在时锦身边,问东问西一大堆后,终于想起来旁边有个人。
“锦姐姐,那是个帅哥哥是谁呀?”
因为扎卡里跟周围人太不一样,长得也好看,所以小盆友们都有点拘谨。
时锦揉揉其中一个小孩的小脑袋,笑着说:“他是姐姐的朋友呀~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
有位大点的小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但脸上却洋溢着最灿烂的笑容。
时锦一直都喜欢纯粹的人和物,她觉得很治愈。
“哥哥,给你~”
小孩跟时锦说完,怕时锦不信,还专门跑到扎卡里腿边,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颗糖。
硬糖,荔枝味,小牌子。
扎卡里不认识中文,只能辨认出那是糖。
而他不喜欢糖。
“不……”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长腿已经被小孩给抱住。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扎卡里被大大小小的孩子给围住。
生平第一次,扎卡里感受到了温暖,来自陌生人,来自孩子的温暖。
“好啦。”
时锦看时间差不多,出声道:“午饭快好了哟,你们应该干什么?”
“洗手!”
异口同声回答。
时锦点头,小孩们嘻嘻哈哈地跑着离开。
扎卡里还有点没回过神。
时锦弯腰捡起地上的硬糖,走到扎卡里身边。
“其实这颗糖很便宜,便宜到你根本不会用那枚硬币。”
时锦捞过扎卡里的手,把糖放在他掌心,然后自作主张帮他把手合上。
“但是扎卡里,你知道吗,这枚糖是我上次来带给他们的。”
“离现在……五六个月的时间,十几枚而已,他还没有吃完。”
“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舍不得,但是因为你是我朋友。”
“所以他宁愿把糖给你,可能这枚糖他想吃很久了,但他忍住了。”
扎卡里眸子一垂,“你想说什么?”
时锦看他,“扎卡里,你有享受过被人从心底尊重的感觉吗?”
“不用身份,不用威压,不用武器,就用你这个人。”
“你享受过吗?”
扎卡里沉默。
时锦弯唇,“我享受过,无论在南国,还是在华国,我赢得的每一个笑脸,都是因为我时锦这个人。”
“而不是因为我其他外在的条件。”
“你刚刚问我想跟你说什么,我想跟你说的实在太多了。”
“比如那群孩子。”
时锦侧首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目光悠远。
“递给你糖的那位,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父母了,他做梦都希望他父母能回来看一看他。”
“他很乖,他不止一次地问我,姐姐,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我学习不好,我父母才不回来的?”
“但事实上,他真的很乖,他会帮病重的奶奶按·摩,他会在放学做农活,他能很熟练的收割麦子,喂牛羊。”
“他学习成绩也很好,自从学校建立以来,他次次都是年级第一。”
“他父母也不是不爱他,只是迫于生计,根本回不来。”
“还有第一个抱你的小姑娘,她生下来就被母亲给抛弃了,是乡亲看她可怜,一家家把她给喂大的。”
“她曾经跟我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她父母,问一问,为什么不要她。”
“你记得那个最先跑过来的大个子吗?他最最想要的东西,不是球鞋,不是乐高,他就想要一张属于他的书桌。”
扎卡里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不下去了是嘛?”
时锦一针见血,回眸看他,“你真正接触过这些小孩,你才会同情他们的遭遇。”
“扎卡里,你不是冷漠到骨子里的人,你还有那么一份良善,因为你也是一路苦过来的。”
“人都有共情的心理。”
扎卡里默然不语。
时锦说:“你想想看,讲究人权的华国尚且如此,那贵族至上的南国呢?无视人命的F国呢?”
“你难道不是因为命运的不公,阶级的压迫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吗?”
“那你为什么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呢?”
“扎卡里,只要你迈出那一步,两国人民都会很感谢你的。”
“你难道不想要这份尊重吗?就像那群孩子给你的尊重一样。”
“他们不知道你是南国公爵,F国财阀,他们只知道你是我朋友,所以无条件喜欢你,信任你。”
“你难道不喜欢那种感觉吗?”
“够了。”
扎卡里眉眼冷漠的打断,灰眸凉薄地看着她,带着讥讽。
“我以为你拿我当朋友才邀请我过来,没想到还是这个事儿。”
“秦念,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帮你实现梦想的工具人吗?”
撂下这句话,扎卡里抬步离开。
擦肩而过的时候,时锦低声说了句,“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合作,成不了朋友。”
此生此世,他们都成不了朋友。
扎卡里身形一顿,好像被人捅了一刀,正中胸口的感觉。
……
秋千依旧晃晃悠悠,时锦抓着两边的绳子,闲适的晒太阳。
她突然想起来,她是二月二十八号从这里离开的。
宴丽当时还反复跟她确认过日期。
她以为她是要核对什么,没想到居然是让赵沛来潜她。
难怪程醉那天晚上会出现在哪,因为她只有那天回来。
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不吃饭,在这儿荡秋千,能顶饱?”
男人温柔磁性的嗓音从后面传来,然后秋千晃动起来,幅度不高不低,正正好。
时锦没回头,笑着说:“我也不是很饿,把蔡老头请过来就是想他出来玩玩。”
“顺便让小孩感受一下美味。”
“嗯,我家杉杉就是有心。”
程醉推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干脆跟时锦并排坐着。
他腿长,可以撑在地上荡来荡去。
“但是再有心,也要吃点东西,呐,先垫垫。”
他从怀里摸出不少零食,跟个哆啦A梦一样。
时锦看着堆在自己腿上的面包和糖,哭笑不得,“你身上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啊?”
“那不是怕你饿吗?”
程醉边说边在衣服内衬里摸,“我记得这儿放了几包猪肉脯来着……哎,找到了。”
随着几包猪肉脯一起出来的,是一张照片。
“?”
时锦低头看着弹到自己腿上的小小照片,神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