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有惊无险将船开到通州,何少白去找张謇交涉。
张謇见要抵给他一船违禁之物,哭笑不得,好在有缉私营开出的公文,加之他和张之洞的关系匪浅,便不疑有他,勉强接收下来。
张謇本意是不用卸船,直接运往汉口枪炮厂,何少白假称“赃船”已被他人买去,请他另寻船只转运。
钟以士等人这才得以接了空船,准备回程台儿庄。
何少白一举两得,既帮了谢家镖局的忙,也解决了他的难题。张謇反倒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想要他加入纱厂。
义军举事受挫,总督府是何少白最理想的安身之所,他要继续“忍辱负重”埋在军中,因此绝不会走经商的路子。
何少白随镖船到镇江,分手之时,也有一事相求,要钟以士往京城走一趟,替他送一件珍贵的礼物给同年好友。
那位好友在一位王爷府里做侍卫,何少白想通过他走一走王爷的门子,给他补个缺,在京城或者直隶寻个差事。
两个原因,一是钟以士在北方,何少白想离她近一些;二是这也是张锦湖的意思,义军在军中的眼线,南方有张锦湖足够了,北方却没有信得过的人,何少白若能在北方军中立住脚,然后广织有脉,对将来成就大事有大有益处。
钟以士要去做这件事,因此便不能答应王正谊的托付。
这还是其次,主要是他知道师爷家中并不缺人手,又有谢玉田在旁敲边鼓,她便猜到这二人必有隐情,因此婉言推辞。
王正谊只好就坡下驴,道:“何少白托你办的事重要,既然如此,师爷便不勉强你。”
谢玉田应下接应之事,要王正谊先行回去,骑马将他送至峄县北,接着折返回来去见相慎忠。
虽然他们定下“搅屎棍”是三人团,不参与别人的行动,但这次王正谊牵头行劫兵部的官船,却是一个大动作,他觉得可带上相、梁二人,就当做个演练,经一经大阵仗,等他们再有计划时,便有经验了。
相老二听到只能在船上等候,不甚感兴趣,道:“只做个脚力有什么意思,不去。”
梁子成却觉得此事有耍头,便避开谢玉田,和相老二道:“怎么不去,到那时你若想亲自上阵,我师弟还能拴住你不成!”
相老二这才同意随行。谢玉田在夜里悄悄出门,只带了尹四儿一个弟子,到码头开了船,接上相、梁二人,赶往沧州。
镖船行至闸口,等着放行之际,一个黑影飞身上船,进了船舱,向着谢玉田抱拳笑吟吟地道:“二爷,幸会。”
谢玉田目瞪口呆,道:“以士,你怎么来了?”
钟以士笑得花枝乱颤道:“你们几个粗心汉子,连有人跟踪都不知道,如何能成得大事。梁姐姐见你半夜出门,放心不下,要以士跟着二爷。”
梁子成笑而不语,相老二啧啧称赞道:“大哥,嫂夫人真会疼人。”
谢玉田脸上挂不住,假意生气道:“胡闹,我们兄弟三人去微山湖赴个约会,你跟着做什么!四儿,让船开回去送钟先生回家。”
“二爷,梁姐姐正是怕您去会相好的,所以嘛以士要看着您。”
“越说越没个正形,你姑娘家的,不嫌害臊。对了,你不是要往京城去吗?别误了正事。”
“以士搭二爷的船去岂不方便。”
“‘姑娘家’?他是女人?”相老二惊道。
梁子成拉他出了船舱,不让他再跟着搅和。
无论谢玉田如何相劝,钟以士只是不肯下船。
没办法,谢玉田只得说了实话。钟以士生气道:“何少白也真是的,竟向师爷传递这种消息,岂不是要师爷送死嘛!”
“为什么这样讲?”
“师爷心里仍是对谭先生之死耿耿于怀,一直在寻机会为他报仇,那个兵部尚书正是师爷的仇人,若到时上船去,师爷一心要杀了刚毅,必会错判形势……您以为兵部尚书会带几个功夫稀松的人在身边吗?”
一番话说得谢玉田不禁担心起来,可不是嘛,王正谊几次报仇未成,此次仇人相见,必不肯错过机会,到时只怕拿命去换也在所不惜,若船上的亲兵武艺高强,拼死抵抗,定然是凶多吉少。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先到了沧州再讲。
两人都在心里做好打算,钟以士要跟上官船,谢玉田也要跟上官船,到时见势头不对,便硬将王正谊拉走。
一船人各怀心事,却都是奔着登上官船去的。
在沧州等了几日,元宵节一过,眼线传消息过来,刚毅的官船已过了黄河,只是赶不到夜里过沧州,若想夜间动手,要么向前去,要么往后去,在天津或者德州界内下手。
好在赵三多他们工夫下得深,早有几套预案,当即决定在德州下手。
王正谊来见谢玉田,商议改变策略。谢玉田劝道:“五爷,放弃吧,用兵最怕准备不足,这时赶往德州,只怕忙中出错。”
钟以士也道:“师爷,以士觉得德州是生地,沿途有多少护送的官兵也不明了,难免会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还是算了吧。”
哪能就这样算了,江湖死士早已待命岸边,而且又准备了那么些日子,便是王正谊肯放弃,那些人也不肯。
王正谊道:“不会有错,我们在德州也选定了下手之处,只是有一样,要重新筹谋筹谋,如何在夜里将官船拦到岸边。”
谢玉田见他执拗,知道劝不下来,便道:“你们选定动手的地点,可是运河在德州城南那个转弯处?”
“正是。”
“那一段河道有个狭窄之处,水也浅,可用‘围堰捉鱼’之法将官船逼至河边。”
“什么是‘围堰捉鱼’之法?”
谢玉田道:“将几十捆木柴或几根滚木,连到一起,两头各绑上绳索,在河边埋伏着,等船只开过来,一头不动,另一头拉动绳索,木柴或滚木便向船只围过去……”
王正谊接道:“夜里船只看不清是何物袭来,必然会向岸边靠过去躲避,然后我们便趁他们慌乱上船。”
“好个‘围堰捉鱼’之法,有趣,有趣,还是谢总镖头聪明!”相老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