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崔盛有过嘱咐,只要他们在县丞署四周巡视,不可入内,因此才不急于进院中相助,既是刺客,必是亡命之徒,他不可想师弟们以命相搏。
仉云燕听到县丞署里住的是钦差,杀心立时被激起来,猛然夺过张士德手中的刀,向着院墙旁边一棵跑过去,到了跟前,一只脚踩住树干,一只手攀到树上,将身子向上一提,人便到了院墙顶上。
进院看时,两个蒙面刺客已砍倒三四个人,还有一人被逼到墙角,正被问话:“住在此处的钦差呢?”
“钦差已经走了……”
仉云燕听着回话的人声音极熟,借着月光看时,却是县丞孙领。看眼前的情形,钦差应不在此处,若不然钦差的侍卫绝不会如此不经打。
两个刺客已经看见仉云燕进来,一个挥刀迎过来,一个将手中的刀一拉,孙领脖子中刀立时气绝身亡。
仉云燕看院中再无官差,忙道:“两位大侠,在下是来帮你们的。”
说罢退身踩着院中的马车飞身上墙跳了出去。
张士德见他去而复返,顾不得气他夺刀,问道:“怎么回来了?”
“师兄快些走,钦差并不在院中,孙领等人尽皆被杀……”
说罢招呼张行和衣好我拔腿便走,消失在夜色里。
张士德呆了一呆,赶紧带人离开,回到武馆,觉得此事应该禀报给师父,便去敲门。
见到谢玉田,张士德道:“师父,出事啦。”
“出了什么事?”谢玉田一惊,暗道不好,定是师兄和相老二去刺杀钦差了。
“县丞署内所有人都被刺客杀了……”
“那位钦差呢?”
“不在县丞署内,想是已经悄悄走了……”
谢玉田一想便明白,定是裕禄收到朝廷来信,火速回京去了,尚未来得及通知张士德等人撤防。
师兄行事怎么也如此鲁莽,既然不见钦差,何必要杀了县丞署的人呢,那些人都是远近乡邻,在衙门当差只为混口饭吃罢了,又不曾做过什么恶事。
不知崔盛在不在其中。谢玉田思忖片刻,道:“我们只能当作不知情,否则免不了过堂受审,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有人问起,便说收到县丞的撤防命令了。”
待到发觉县丞署所有人被杀后,已是翌日午后,崔盛因家在峄县城中,送裕禄返京顺便回家,并不在被杀的人之中。
崔盛赶到县丞署,看到满院尸体,惨不忍睹,不由大放悲声,痛哭一场后,赶紧上报州府。
崔盛处理完善后事宜来见谢玉田,问他可知道孙领等人被杀之事。
谢玉田作出惊讶状道:“昨日听士德来讲,县丞已经打发他们回来,玉田猜测想定是钦差去了县城,因此不需要他们协防了,怎么,怎么会有人闯进县丞署杀人呢?”
“当然不是冲着孙领他们的,他们要杀的极有可能是钦差大人,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
崔盛说着向谢玉田投来怀疑的目光。
“这如何能说到走漏风声呢?钦差大人来山东巡察民情,声势那么浩大,谁人不知?别看他微服住进台儿庄,他那作派一看便知京城的大官。”
“贤弟啊,钦差大人给了你那么多恩赏,你千万莫负了大人的知遇之恩。”崔盛语重心长地道。
“玉田自然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表兄会因此事受到朝廷惩处吗?”
死的是籍籍无名的县丞和几个巡捕,而且裕禄到山东后大开杀戒,与江湖人士为仇,要杀他的人太多,刺客本是冲他来,这才连累到县内衙役遇害,怎么都不能算崔盛之过,并无惩处他的理由。
“何用朝廷惩处,愚兄才刚上任,便杀了这么多弟兄,我还有何颜面再立于堂上,等上头派人来查清真凶,抚恤了死者家人后,愚兄便辞去官职。”
谢玉田伤感道:“是啊,玉田与孙领,侯仲先二人是多年的相识,不说有多深的交情,却也极亲近。原想着钦差大人来此一趟,这二位兄弟或许能沾些光,领些恩赏,哪知道……竟搭上了性命。”
“贤弟,你结交的江湖人多……武行并不干净,什么人都有,你,你要洁身自好,千万别去掺和不法之事!”
崔盛话说得半含半露,他是怀疑谢玉田的。因为钦差到来之前,谢玉田找过崔盛,钦差来了之后,谢玉田还在晚间去过他家中打听他的去向。
谢玉田知道他的心事,哂然一笑道:“表兄放心,玉田做人有分寸。”
崔盛走后,谢玉田去了关帝庙,上香磕头,泪洒大殿,自觉有愧于孙领等人,忏悔了许久,仍是无法释怀。
回到家,将自己关进书房,拿起一卷书,看了半天一个字未看进去。
钟以士敲门进来,道:“二爷,此事是梁爷他们做的吧?”
“这件事不许再提。”谢玉田厉声道。
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和钟以士说过话,钟以士不由打了个寒噤,埋怨的话再不敢说出口。
默默站了一会子,轻声道:“二爷,五爷托付的那件事,以士想不必您亲自出面,我带仉云燕去办。”
“你?你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家中陪着你姐姐。”
“二爷——”
谢玉田打断他的话,摆手道:“你出去吧,我要看会儿书。”
钟以士出门往张行家里去,今日是他教张行等人练拳的日子。进了院子,张行和衣好我正在扎马步,仉云燕拿了两碗水搁在两人的头顶,叉着腰做出一副师之威严的样子。
他教徒比钟以士狠,在京城教卢向塔等人便是,一个动作做得不好,便拿竹枝儿不分头脸地狠抽。
钟以士道:“他们两个交给你啦,先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半个时辰可不短,不一会儿那二人便浑身是汗,两腿打颤,头顶的碗摇摇撒撒,眼瞧着水要泼出来。
仉云燕完全不顾昨夜里才结下的友谊,撇下一根细树枝,在两人的小腿上狠狠抽了两个。
衣好我咬牙切齿道:“仉云燕,你小子忒狠了吧……”
“叫师叔,目无尊长,该打。”仉云燕说着再抽了他一下。
墙头上传来笑声,道:“打得好,使劲打!”
钟以士扭头去看,见是赫氏兄弟趴在墙头上看热闹,一俯身捡起一枚石子,作势要掷他们。
两个小子“哧溜”一声滑下墙去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