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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这只紫色孔雀终于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然后紫芒暴涨直接将苏琚岚毫不留情地冲出去,使得她翻滚着朝某座浮山的宫殿坠落下去。但是这一整座殿堂也是难以抵挡住这股强大的坠力,当苏琚岚坠落后,整座殿堂也轰然倒塌,直接将她彻底掩埋其中,瞬间尘土飞扬。
高空中的那只紫色孔雀痛得翻滚起来,到最后紫芒包裹住整只孔雀的身躯慢慢缩小,变回了戴着面具的魔尊。这位魔君此刻也并非毫发无伤,他伸手捂住受伤流血的脖子,面具下的那两只眼,盯着掩埋了苏琚岚的那片废墟而越发阴沉了,咬牙狠道:“居然敢伤到本尊!不可原谅!”
他纵身降落到这座浮山上,拂袖狠狠一扫,紫色煞风顿时呼啸着卷了过去,将整座废墟全部吹开,然后朝那个伏趴在地上喘息的身影直接刺下去。苏琚岚感觉到身后危险将至,赶紧转过身拂袖使出四彩华光做防御。
魔君顿时哈哈大笑几声,眼神森寒骇人到像是要将苏琚岚全身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捏碎。然后瞬息之间,这股紫光席卷就汹涌得宛如大海恶浪、天落陨星,势头狂猛之下,苏琚岚的护体华光被击得粉碎,紫光正中她的心口,痛得她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卧在地。
惨叫声在落日沼泽传开,分外惊心动魄。没几刻,唐骊辞他们全都疾若闪电地冲了过来,所有人都奋不顾身地对抗这个魔君,但是只有唐骊辞能在他手下撑住,其他人全是接二连三的倒在血泊之中,遍体鳞伤。强对弱,往往就是一招间定输赢!
“……郡主,郡主!”终于,被紫色火焰击中胸口的秦卫霜踉跄地倒在苏琚岚不远处,再无力战斗的她在被血染红的视线中,就只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苏琚岚。她竭力爬向苏琚岚,试图在最后一刻能够碰触到苏琚岚,但是这颤抖的手臂还未碰触到那只近在咫尺的手,又一股散落的紫色霹雳重重轰炸在她身上,秦卫霜直接一口热血就喷到苏琚岚的手心中。
这股热血冲得苏琚岚的手颤了颤,她勉强睁开眼望过去,看见秦卫霜奄奄一息地倒在她头顶处,那往前探伸的右手距离她的指掌只有半尺距离而已,显然是曾试图想要抓住自己的手。苏琚岚眉峰一凝,望着昏死过去的秦卫霜,右手不禁紧握成拳:“卫霜!”
一声又一声的*重重落地的声音,颜弘皙、公孙锦币、傅仪、邵乐、尕娃等等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各处,无不遍体鳞伤。
唐骊辞仍是坚持到最后的一个,在魔君脖颈受伤又被围攻之下的分神瞬间,他的亡灵刀终于砍入魔尊的手臂中。
魔尊吃痛地皱起眉,有些难以置信地望住鲜血淋漓的右臂,七道截然不同的身影立即从他体内幻化而出,在唐骊辞四周飞速晃动一圈后又快速回到魔尊体内,使得这个魔尊下一刻像只兽那般仰天怒哮,左手反抓住唐骊辞的脖颈,直接将他像杂物似的丢了好远出去。
几个雌雄难辨的声音紧跟着咆哮响起,这个魔尊浑身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怒意,似乎因为身躯受创而出现了不同的人格,眼光冷冽如冰:“这个人怎么可能伤到我们?”
这个魔尊修长的身躯就立在那里,但身上却摇晃着一个半透明的女人魂,低沉冷酷的女嗓音紧接着从这个夹杂在他身躯的女魂嘴里吐出:“圣族的余孽果真是有点能耐,所以不能小觑。”又有一个略矮的魂笼罩而出,身形佝偻似是老者,回道:“是那个女的伤了我们的脖颈?!”
第三个挺拔的魂魄也出现了,冷冽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但是却让人感觉到深深的讽刺:“我们已经将第七个魂魄压制住,居然还被这些人纠缠到现在?哼,他们今日如若不死,日后必是我们魔族的心头大患!”
“没错,他们必须死!”六个森寒骇人的声音相继喊出来,声音交织成同一声,让人听得胆战心惊。那六个笼罩在魔尊身上的魂魄顿时融合成一体再度回归他身内,这位魔尊瞬间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状态,他睥睨着四周倒在血泊之中的人,一股紫色火焰从脚底朝四周蔓延,直到整座浮山陷入火海之中,他这才满意地腾空而起,旋身飞落到沼泽地前方,挑眉望着已如惊弓之鸟的四国联军,冷然笑声宛如冰玉落地。
聂栾看着所有人奄奄一息地卧倒在那座满是紫色火焰的浮山上,“郡主!唐圣主!颜君主!公孙公子!……”他喃喃嗫嚅着那些倒地难起的人的名字,面色如金,终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乱中。
老怪物他们战抖地张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完整得音符。水龙雏在他们身侧,望着挡在正前方的魔尊,用力瞪大双眼:“快、快救人……”
救人?!苏挽澜他们看着那座被紫色火焰吞噬的浮山上有着他们的亲人、朋友、盟友等,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毫无惧意的朝魔尊冲过去:“杀!”即便就连苏琚岚和唐骊辞联手都抵不过魔尊,即使汇聚了大陆最年轻有为的少年天才们也在魔尊手下敌不过三招,即便千军万马也敌不过眼前那位恐怖的魔尊,苏挽澜他们也拼了,即便死亦无悔也……
魔尊看着这些人类、鬼灵、魔兽统统都不要命地狂奔而来,缓缓扬起手,矗立在万魔眼中高高在上的他,气定神闲地,轻启薄唇地,下了一个命令:“杀无赦!”刹那间一呼百应,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再度响彻天地,落日沼泽慢慢浸染成一片血红色了。
“扑哧……扑哧……”烈焰灼烧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所有人的身躯都或多或少被这股阴狠的紫焰沾染上了,怎么驱赶都无法灭去,身子全都重如磐石让他们连挪动一寸都难如登天,只能相互寻望着伙伴们的身影,对视一眼,即便是死了,路上也有伴。
公孙锦币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抽搐的苏琚岚,喊道:“琚岚……”后面的话却被浅浅的哽咽堵住。其他人均是艰难地望过去,发现浑身被紫焰浸透的苏琚岚正用双臂撑地想要站起来,那两截血淋淋的手臂瑟瑟发抖,使得更多伤口裂得更开,她犹在死死挣扎不愿放弃。
苏琚岚发觉自己已经很难再站起来了,就抓着地一点点地朝浮山的边缘匍匐爬去,随着她的身体挪动,一道宽宽的血痕慢慢展现出来。她忍着浑身剧痛爬到浮山边缘,俯瞰而下,看着四国联盟的军队和她所带来的救兵全部被围困陷入任人宰杀的地步,脑子里混沌如麻,身心剧痛的她望着那个所向披靡的魔尊,很想放声尖叫,冲过去将一切怨怼都对着他喊出来。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场战争不能再败了!
三百年前那场圣族大战就让大陆陷入了一百多年的死寂,如今再败,人族就是陷入永无翻身之地的死寂了!苏琚岚垂下眼睫苦笑地看向还望着她的公孙锦币等人,她即便心里再怨再恼,她也不要身边这些人永永远远死去。还有,苏琚岚目光终于搜见了远处漂浮在沼泽地上那条纹丝不动的金龙身影,忍不住朝它的方向伸出手,哽咽唤道:“小红!”可金龙此刻即便不死也是仅剩半口气了,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它那长长身躯漂浮在沼泽池上,金光薄到几乎快消失了,根本是无法听见她的召唤。
苏琚岚的手苍白无力地抓了抓,鲜血接二连三地滴落下来,落在那些紫色火焰上,泪眼朦胧间,竟看到那些紫色火焰慢慢消失了。
熄灭了?!
她怔了下,伸出血淋淋的指掌按在旁边燃烧得非常旺的紫焰上,那簇火焰也跟着熄灭了。
紫色焰火……赢驷夺走了紫芒珠缀,这些火焰难道是紫芒珠缀燃起的?然后她的血却能……来不及思考是什么原因,苏琚岚的两只指掌顿时用力按在身下地面上,喊道:“紫芒,灭!”四彩华光喷薄而出,携带着她双臂流出的血液快速蔓延四周,将浮山的紫色火焰全部熄灭。失去紫焰缠身的众人,身体也就不再那么沉重了,相继都能踉跄地爬坐起来。
苏琚岚又喘着粗气,直接将双掌化作双拳狠狠砸在地上,这座浮山顿时直线坠落,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惊喊起来,这股声音顿时引起了正杀得满眼血红的魔尊注意,他回过头,眉头紧皱着看着那座浮山的紫焰竟然消失了?
整座浮山加速坠落,却又随着苏琚岚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后,在距离地面还有十丈高的地方就紧急停下。但苏琚岚已重创,力量掌控无法游刃有余,所以根本来不及及时停住!浮山停下后,仍被那股坠落的惯性拖着往下落,然后“轰隆”一声巨响狠狠撞击入地面,震得所有人身影踉跄,呕血不止。
“诸位真是抱歉了。”苏琚岚苦笑了一声,然后原本就靠近浮山边缘的她被这一撞击,整个身子直接摔飞出去,坠落在混战的战场之中。
恰巧通灵王和苏挽澜正在交战,苏挽澜看着倒卧在地上的苏琚岚,极力想要抛开通灵王去拯救她,可是通灵王见状却更是刻意地缠住她,然后使了眼色让其魔兵借机朝虚弱的苏琚岚下手。苏挽澜摆脱不开通灵王,只得朝苏琚岚卧倒的地方频频喊道:“琚岚!小心!”
昏昏沉沉的苏琚岚自然是早就听见那些慢慢靠近的粗重呼吸声,她抓着地爬起来,拂袖狠狠一扫,“都给我滚开!”数个身强力壮的魔兵顿时被她扫飞到天边去。通灵王料想不到苏琚岚现在还能撑,当即撇下苏挽澜,抓起数十把利刃像风似得朝她刺过去。
苏琚岚旋身一望,右手翻转而出,四彩华光瞬间喷薄而出,直接将这些利刃绕了弯反朝通灵王刺回去,搅得通灵王忍不住连连后退。
苏琚岚遍体鳞伤地站在战场之中,四彩华光环绕在她身侧,让她在这片晦暗弑杀的场景中异彩流光,最为醒目。但她的光芒璀璨到好像要将毕生力量全部释放出来,以致于明亮到无人敢再靠近她,任何事物距离她半尺之内也统统烟消云散。这股炽热璀璨的彩光熊熊燃烧,越来越旺,旺到隔着无数道人墙的远处,那位魔尊依旧能看清晰看到这一个最棘手的敌人。
苏琚岚站在晦暗天地间,眼色阴沉望住他,双手紧握,不知道是气是怒,是惊是疑。
魔尊在她怨毒狂怒的注视下,嘴角冷笑依旧不减,然后对准苏琚岚缓缓抬起了右掌,凶狠的紫色霹雳酝酿在他指掌前,显然是要给苏琚岚最致命的一击。苏琚岚恍若无意地笑了一声,猛然间像道火光直接冲向了魔尊,而魔尊最致命的一招也恰巧出手了,两道芒光犹如针尖对锋芒,毫无避讳地碰撞!
苏琚岚望着扑面而来的致命火焰,竭力避开绕过半个身子,但还是半臂被紫芒烧得痛如针扎刀刺,她依旧竭力冲到魔君面前,指尖上开出无数朵彩色的兰花,劲风起,这些兰花全部飞向魔尊而去。
魔君看着沾到衣服肌肤上的兰花不断爬出蠕蠕爬动的细针想要扎入他体内,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御血术对本尊来说无用!”然后拂袖一扫就扫去所有兰花,在苏琚岚失望的眼神中,直接伸手掐住了她那一截白如藕根的脖颈,将她毫不留情地吊入半空中。
苏琚岚被他掐得透不过气,奋力抓住他的手臂使劲掰,确定掰不开后也就放弃了,许多记忆在她脑中寸寸撕裂后又再度片片合拢,她感觉头痛,好痛好痛,但却不能任性地闭上眼,只能咬牙望着这位黑黢黢得骇人的魔尊,周身皆是冰冷冷冽的气息,压得人无法喘息。难怪那些魔怪不敢直视他!她笑了一声,笑得牙关发颤:“高高在上的魔君殿下,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一幕很神奇的事情?”
“何事?”这位喜怒不定的魔君冷嗤道。
苏琚岚唇角飞扬,笑得如沐春风:“我的血居然可以抹灭你的紫焰火,那是不是也可以诛魔呢?”
这位魔君有些疑惑,突然间低头盯住刚刚被苏琚岚那双满是血的手抓过的手腕,这腕上沾了她的血后,环着的紫光黑煞顿时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这雌雄难辨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来,反射性将苏琚岚扔了出去。但苏琚岚双手拂袖飞射而出早就死死缚紧了魔君,被他狠狠一掷反倒加强反作用力让她瞬间回扑到魔君身边,然后带血得身体紧紧贴住他的,让他浑身如受针扎。苏琚岚朝远处的唐骊辞吼道:“骊辞,亡灵刀!”
魔君显然是真得有些忌讳苏琚岚身上的血,浑身散发出强劲的紫芒想要将她弹开,但这些紫芒在碰触到苏琚岚满是血的身体时瞬间变弱,弱到在苏琚岚承受范围之内。
紫芒居然忌惮苏琚岚的血?
难道是那第七个魂魄做了什么手脚?该死的,别忘了你自己也是魔君!这位魔尊暗自骂道,望着提住亡灵刀冲来的唐骊辞,立即朝苏琚岚使了一个送足扫,想将她绊倒。
苏琚岚反抓住魔君的手臂快速绕到他身后,魔君的右肘就立即凶狠地往后撞,苏琚岚的肩膀被这肘打了个正着,顿时浑身一震险些松手仰摔下去,但她双手依旧快若疾电地缠住魔君的双臂,朝着远处冲过来的唐骊辞喊道:“快点!”
魔君双手被她沾血的手给缠紧了,开始狠力挣扎,沉重的力量接连往身后那具娇软的身躯撞去。但是苏琚岚依旧死死抱住不放,眼看着唐骊辞举着亡灵刀就要刺过来,魔君立即携着苏琚岚快速翻飞而起,借助各种旋转的强力竭力要将她摔下去。
“玺岚!”唐骊辞见状,也是急忙御风而起追向两人翻滚的方向。
魔君见苏琚岚死抓不放,狠力挣扎中故意翻飞,直接拿后背上的苏琚岚撞向那些浮山,苏琚岚在这连番狠撞后终于松了一点劲,立即被狡猾的魔君反绕到她身后,长臂一捞反将脖颈被锢住,成为他的挡箭牌,逼得唐骊辞迎面刺过来的亡灵刀紧急收回。
“玺岚!”唐骊辞忌惮地望着被魔君掐住的苏琚岚。而感觉到苏琚岚在他手里微微挣扎了一下,魔君索性用力卡住她的脖颈,将喉咙那块脆弱的骨头掐得吱吱响,“你们最好都别在动,否则她必死无疑!”
苏琚岚已经累到痛到快丧失理智了,她婆娑着眼看向唐骊辞,水光朦胧:“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呀!”
唐骊辞愣了下,如果他现在刺过去,绝对是一刀两命!他……怎么可能出得了手?
“哈哈——”魔君闻言顿时轻笑出声,两人因为靠得近,靠得很近,近到他启口嗤笑时热气从苏琚岚耳边扫过:“蠢货,只怕他自杀都不见得肯伤你半分,所以你最好给本尊闭上嘴!”
苏琚岚盯着犹豫的唐骊辞,放弃挣扎的双手——带血的右手突然间狠狠抓向魔君的眼睛,在魔君忌惮地抬手直接扭断她这只右手时,指骨咯吱碎响中,苏琚岚左袖摆动,一道长袖闪电般射向唐骊辞,直接击中他的手将亡灵刀缚住拖回来,呼啸而来的刀尖精准地对住她以及她身后的魔君!
“玺岚!”唐骊辞伸手想要抓回亡灵刀,但是迟了。亡灵刀破风而去,直直瞄准苏琚岚的眉尖。
那位魔君才刚捏碎了苏琚岚的左手骨,抬眼间就看见亡灵刀迎面而来,按照这刀的利害,即便有苏琚岚身体挡在前方也完全能刺穿过她的身子再扎穿自己,所以他直接将苏琚岚的身体朝这把亡灵刀用力推上去,后退着就要离开,苏琚岚却转身将一柄浸染着冥火与热血的细刃插入魔尊的胸膛正中央!她用尽全身气力抵住手上的刀柄,直至刀刃全部没入那毫不设防的胸口,亲眼看着它一插到底,没有遇到丝毫阻碍……亲眼看着它一寸一寸地穿透到他的后胸……
刀尖上,鲜红色的血不断滴落,很鲜红鲜红。
魔君瞪大了眼,呲牙咧嘴地咆哮出声,那一张獠牙面具瞬间噼里啪啦地绽裂爆开,紧接着六股力量从他体内朝四周散落像是无主游魂在天地间逃窜,他歇斯底里地仰天咆哮,天地俱碎,一声墨黑色的衣衫又渐渐褪回原来的艳红色。
他缓缓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那柄刀,薄如叶,透似冰,双面开刃,坚硬犀利,一丝凉薄的笑意忍不住勾起来,嘴角梨涡时隐时现,魔君伸手抓住握刃的那只手,微微抬起头,宛若琉璃的瞳孔里除了近得看不清面庞的苏琚岚,还有一柄逐渐放大的亡灵刀!
苏琚岚已累得将要往后仰倒,魔君忽然间捏紧她的手将她锁在右臂弯中,亡灵刀就以错开毫米的距离从她肩膀擦过,直接刺穿过魔君的胸膛,鲜血喷溅了苏琚岚的全身。然后这两道鲜红色的身影顷刻间直直坠落,重重坠落在一座小浮山上。尘土飞扬间,苏琚岚摔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但她身下还垫躺着一个人,那只缩在她腰上的手逐渐无力地垂落下去了,分不清是谁的鲜血渗入大地,在他们铺散开的红衣上开出大片大片暗红的花朵。
“赢驷……”苏琚岚痛得动弹不得,仿佛一瞬间心肝脾肺皆被剐了出来,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她低声嗫嚅地喊着,喉咙里渗出胆汁破裂一般的苦味:“……既然你是魔君……为什么还要帮我渡劫?……曝露各种线索透露你的身份?……一二再三地放过我?”
躺在她身下的魔君,此刻看不见苏琚岚的正脸,满眼所见皆是她紫色的长发,其中几缕凌乱地散落在他手心中。他轻轻握住,这双宛若琉璃的眸色很凄苦,凄苦得就像一个被迫喝苦药却没有糖安慰的孩子,但最终他却是仰天长笑,“哈哈哈”连笑三声,“我原本就是魔君,凡事自然都该为我魔族的生存着想!今日能将你们人族毁得至此,我也不枉第七次重生了。所以我怎么可能一二再三地放过你,更不可能爱过你!”他长笑之后的语调全是执拗的狠毒,但那双宛若琉璃的目却逐渐失去光彩,似是有水滴从他脸上滑过,只是谁也看不到而已,然后这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地合上,唇色惨淡,他就像一个乖巧的孩子缓缓睡过去,一动不动,紫芒黑煞笼罩在他周身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引起他胸口一丝一毫的起伏了。
“玺岚!”
“圣君!”
两道身影是相继扑过来将他们分开了,苏琚岚转眼间就落回唐骊辞的身边,奄奄一息的她还能感觉到唐骊辞不断将自身力量灌注过来为她续命,恢复些许生机的她立即挣扎地扭头去看,看着通灵王抱着赢驷的身体飞速退回魔军之中,然后这股原本势不可挡的魔兵顿时因为这位魔尊的倒下而陷入混乱与痛苦中,丧失了战斗力,全部像无巢的雏兽那般迷茫无助,好似也将不复存在与这片天地间了。
唐骊辞抱起苏琚岚满是伤痕的身体,惊恐不安地喊道:“玺岚,我们好不容易赢了,你千万要撑下去。”
苏琚岚嗫嚅地苦笑了一声:“我们……怎么可能赢?”
唐骊辞狂点头:“是,我们确实已经赢了!难道你没听见人族的欢呼声,还有魔族的哀嚎声吗?玺岚,你听!”他抱着苏琚岚走到浮山边缘,从天俯瞰而下,可将魔族逐渐衰败的场景尽收眼底。
苏琚岚的睫毛微微颤抖,确实是听见了人族欢呼的胜利声在魔族逐渐衰败的哀嚎声中越来越明显,她终于撑开眼皮,望见那数量庞大的魔兵集中到沼泽中央沉默地不再发动任何进攻,耳边再度响起赢驷那句“我原本就是魔君,凡事自然都改为我魔族的生存着想”,她垂头轻轻道:“我们哪里赢了……他们也哪里输了……”即便是输,也只是输在赢驷的任性上。
莫名地,苏琚岚望着那片魔兵,忽道:“骊辞,你说会不会有这么一天……人魔可以同处这片蓝空之下,然后永不再战?”
唐骊辞似乎被戳中要害处,一时间再无答言。半晌,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但世人都希望和平。”
闻言,苏琚岚轻轻笑着“嗯”了一声,道:“我们是人都觉得魔族是死敌,只要相互耗着、僵持着、战斗着,就总有一方能胜出,另一方消灭。可是我突然间觉得,原来有些事情从来就没有输赢之说,更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大家的原则和立场不同而已。”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和熙,但是眉宇间却又有着解不开的哀愁和期冀。
“通灵王……”落日沼泽上忽然想起苏琚岚无比清晰的声音,统帅魔兵的通灵王不由得望向声源处,其他生灵亦不由得安静下来,只道——“这场战争平手,你们魔族没有赢,而我们人族也没输,不如就此歇战……从今以后,以落日沼泽为中心的周边那三十座被你们毁得寸草难生的城池,便是你们魔族的领域,城池边缘外则是人类的世界。魔族亦是生灵,只要不再嗜血残害其他生灵,理应存在于这片天地之间。通灵王,你希望人魔互不越界,永不再战吗?”
通灵王一时间错愕地怔在原地,万万没想到苏琚岚突然间说出这种话来!因为圣君倒下后,魔军群龙无首,不就给了人族趁虚而入连根拔除的最佳时机!人魔积怨已久,此次又是事关各自存亡的关键时刻,苏琚岚她居然……居然……他惊愕的嗫嚅不已,左右环顾着两侧表情更是惊愕的双面法王和翔鹰王,他们亦是半惊半喜的回望着他,通灵王瞬间觉得压力倍增,忍不住更加体谅手中的圣君殿下承担已久的责任,又是多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望着站在浮山之上的唐骊辞和他怀抱的苏琚岚,隔了良久,才道:“玺岚少主,你说话可算话?魔族有安身之地,只要互不越界便永不再战?”
苏琚岚道:“永不再战。”然后她终于累了,慢慢地垂下了双手。
永不再战,四字泯恩仇。
这场神罹之战,以“永不再战”的结局录入史册,就此落幕。
战后的半年间,聂栾率领土系宗师等在人魔领域的交际处早起了首尾相连且连绵起伏的城墙,直接将人魔交际处区分开。在这半年间,虽然修炼界和四国朝臣在脱险后先是侥幸地拍着心肝直呼万幸,但转眼间又开始各种陈述各种理论“为何不趁着对方群龙无首趁机斩草除根,怎还提出人魔共处的荒谬之话”!说归说,因为倡导“人魔共处”的双圣国在聂栾的治理下日渐强盛,强到力量几乎可敌四国联盟,这些舆论也就渐渐消灭下去。
庆幸的是四国联军虽然死伤甚多,但好在相识的人均是重伤并不亡,在这半年期间由周博通易山峰以及轩辕学院的老师们等等东奔西走的调理,胡砂、傅仪、尕娃、公孙锦币等等少年在短暂的闭关调息之后都相继复原,还从战场中积累了足够实践经验进而纷纷修为晋升,赢尊王、邵祖旭、聂栾等老成高手自然也不必说。但最令人啧啧称奇的却是魔族真的遵守与苏琚岚当日的承诺,从未跨过那条交际处。
除却在聂栾的辅助治理下日益壮大的双圣国,燕赤国弱得有名无实攀附了殷悦国,殷悦国便成为原本四国之首,傲风国次之,永固国第三,诸国休养生息,放眼望去,晴天下是一片朗朗的太平。
又等了三个多月,将近七月初七,看着黄历就是一个吉利的日子。从白天起就万里无云,骄阳似火,大陆上遍地开花,其中以紫色蛰岚花最为旺盛。这种花种是从白赤城传出来的,据说是一位高修为的土系女宗师闲来无事栽培,又因为借了本城城主的字命花名,使得这花便名声大噪,传遍四国,引起无数人的热捧跟栽培。
当然这日子吉利不仅仅是因为蛰岚花开得盛,而是自那场战役结束后,重伤的苏琚岚、唐骊辞、玉崔嵬、傅仪四人就在白赤城闭关修炼,不再露面,如今算了算日子正是要出关的日子。所以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在这蛰岚花盛开的日子里四国大庆,四国四位君王更是日夜兼程亲自赶往白赤城道贺,让这座向来一直倡导低调的白赤城始终低调不起来。
白赤城宫殿内,阵法严守的书房隔壁有四座厢房,每间厢房门窗紧闭,看似平静,但是一旦靠近就能感觉到里面传来非常强大的施压力量。随着宫内城外各种锣鼓喧天,书房里依旧寂静无声。
第一间房里是盘腿坐在蒲扇上金色斗气日益高涨的傅仪,他眉目紧闭纹丝不动,一个法阵在头顶盘旋飞动。
第二间各处溢满幽蓝色的火焰,*着半身的玉崔嵬盘腿悬浮在半空中,蓝色火纹爬满全身映照出无比妖魅的姿态。
第三间是唐骊辞,他同样是盘腿坐在床榻上,无数玄金色的芒光肆意飞舞在大半个房间中,只余下三分之一的空间则是熊熊燃烧的血色冥火。
至于第四间房,则非常黑暗,非常安静。房内的窗忽然被风吹开,月光透窗而入,照得房中的那少女面庞晦明不定,模糊一片。随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房内的烛瞬间自燃,这少女就睁开了眼,拂袖扫去静坐太久故而落在身上的灰尘,然后起身下榻。一条拇指粗细的金龙盘旋在卧榻角落,正呼呼大睡,偶尔打个饱嗝,擦了擦鼻子后又贼兮兮笑着睡着,估计是做了什么逞心如意的美梦。
苏琚岚望了金龙一样,笑了下,抬头望着外面清月明照的金色,鼻尖嗅到一阵清香,萦萦绕绕,似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她走出房间,侧目扫了其他三间房一样,目光如炬的她即便隔着厚厚的墙与门依旧能看清楚里面三个人的复原情况,估计明日全都能出关了。
书房的庭院是一片寂静,除了书房阵法森严导致外,还有聂栾为了不影响他们四人调息复原就禁止了所有人出入,所以苏琚岚才能一个人肆意走在庭院中,看着满园开着紫色的蛰岚花,开的那样盛意恣肆,在倾泻直落的清朗星光中如梦如幻。
“轰——轰——”
宫墙外的夜幕接二连三地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满树梨花璀璨盛放,将夜幕下的白赤城映照得亮如白昼。街道上人来人往,遍布四国各种喜庆的吉祥之物,朗朗入口的也是各国口音。
苏琚岚戴帽遮颜缓缓走在街道上,没有人知道她因为道行高深而提前出关了,所以在白赤城街道上闲逛的她经常撞见了逛街的熟人,例如萧宸、贺茜、邵乐、翦羽等等人,却无人注意掉擦身而过的某个人居然就是他们这些时月殷殷期盼见到的人,亏他们口中还在议论纷纷着:“太好了,都快一年了,明天就可以看见苏琚岚和唐骊辞他们了……”
苏琚岚依旧朝前走去,朝着人烟渐渐稀少的城墙走去。
她想攀上城墙头望望远方景色,却被守城的两名侍卫拦了下来,苏琚岚便拉下兜帽,这两名侍卫瞬间惊得结结巴巴了,“这……这……这……”半晌过后,在苏琚岚已经穿过他们踏上城楼了,这两名侍卫才总算回过神来,面上蹭的一下红了起来,别过脸竟有些扭捏地行礼:“郡主金安!”
苏琚岚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灯火通明的白赤城,四周无人,那些侍卫即便很快知道苏琚岚激动难耐却还是本分地守在岗位上,她这才缓缓转过身望着白赤城外,远方那一片黑漆漆的天与地间,有一道星光突然间降落,直接飞到了她的面前,原地化成了翔鹰王。
苏琚岚淡道:“翔鹰王,人魔两族已经约定好绝不越界且永不再战,希望你约我见面不是因为一时之气想单打独斗,若真是这样,那就毁了我们两族唯一一次和平共处的机遇了。”
“你放心,现在两族这番相处也算不错,我再鲁莽冲突也没必要毁了这一切!”翔鹰王回得也是斩钉截铁,“我找你,纯粹是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你,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别在错怪好人了……不对,是好魔!”
苏琚岚看了翔鹰王一眼:“到底是什么事?”
翔鹰王沉声道:“其实这是我们魔族历代相传的秘密,只有圣君殿下和法王有权知道,就算是郝师璇当初皈依魔族怎么从旁侧听也听不去的秘密——那就是我们现在的魔君殿下其实有七个!你们见到的魔尊,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七个!”
“七个?!”苏琚岚霍然抬头,深灰的眸里终于跃出一道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