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建筑原本只有一层，那时候各城裁判所的权力还没有收归首府夜厅，这里是落日的秘密拷问场所。上一代主祭对落日城很重视，委派了席慕尔大人主持落日夜厅。席慕尔大人在地下进行了一系列的深挖扩建。一层的老裁判所经过改建，重新命名，就是现在的无光大厅。”

塞尔吉心情忐忑的走在前面，应法兰斯的请求讲起了无光大厅的由来。

塞尔吉的手里拿着一支火把，每下一段阶梯就点燃一处灯火。然而壁灯只在两百余级的楼梯道旁设置，等一众人到了底，沿着笔直的空旷甬道前进三十来步，前后左右便沉浸在了黑暗之中，似有无形之力压制，火把的光焰照不出五步之外的景象。夏夜炎热，黑暗的地下世界倒是颇为凉爽，然而塞尔吉丝毫没有惬意的感觉，他只觉得后脊背发寒。

“席慕尔不修几处秘密的逃亡通道吗？”

塞尔吉被伊诺克的问话难住了。他尴尬的道：“这个，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无光大厅我是第一次下来，真的是第一次下来，不熟悉结构。”

伊诺克又问道：“安息城的审判确保传达给席慕尔了吗？”

塞尔吉又憋住了，这种问题总不能回答说大概吧。

就在塞尔吉脚步都有点拌蒜的时候，沉默的司幽道忽轻声道：“席慕尔绝对不会逃走的。他就在前方。”

领路的塞尔吉闻言吓了一跳。

这一路他有问必答，答无不尽。倘被席慕尔听到一句半句，猜到上面的情形，塞尔吉知道自己恐怕是第一个遭到攻击的对象。发展到那个地步，身后这些心狠手辣的家伙会不会救助，还是个未知。

如果死在了这里，那么今天的所作所为岂不全成了笑柄与污点？

塞尔吉立刻噤声，不敢再向前走。然而他感觉后边那几位也不动了。

伊诺克低声问询道：“就在前方？距离呢？”

“再走三十步，便在你的月牙剑斩的攻击范围之内。”

司幽道给出了一个十分精确的判断。

伊诺克若有深意的笑了，道：“阁下知道我的月牙剑斩的攻击范围？”

司幽道冷冷道：“没有兴趣，我只是单纯的把你当做一个剑师或者冠名骑士而已。”

伊诺克不言不语，大剑已是举起。

塞尔吉不明白这两位怎么突然别上了劲，他听到利刃出鞘的声音，慌忙闪到一旁。

法兰斯却道：“司幽道阁下，伊诺克团长不同于一般的冠名骑士，安息城有几位冠名骑士极可能在三五年之内就跨入上等位阶，得到圣骑士称号。这里面，伊诺克团长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司幽道不回话，他所认同的男人已经不存于世，眼下只是单纯的数据举例而已。

伊诺克踏前一步，双手握持的大剑向下挥斩。

苍灰色的月牙剑气离体击发，轰向前方似无穷尽的黑暗。

“哗啦啦！”

“咚！”

月牙剑斩破浪般撕裂地面砖石，然后的确轰中了远处的某物。

墙壁还是什么？

传回的感应似乎和寻常的结果不太一样。

伊诺克很难判断，他踢了塞尔吉一脚，命令道：“去，上去看看。”

塞尔吉连滚带爬，抢出去十几步，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一边不断回头谄媚的道：“遵命，我给诸位大人探路，拿火把照照，嘿嘿嘿。”

法兰斯看着塞尔吉撕下最后面皮，露出丑态，暗自叹了一口气。

伊诺克轻声道：“法兰斯小姐，看着碍眼？碍眼就杀了。”

法兰斯摇摇头，法杖挥动。

名为微光视界的夜视能力范围加持，周围景物清晰浮现，便连塞尔吉也得到了暂时的夜视能力。

通道完结在十步之外。

再往里，便是一个朦朦的厅堂。

厅堂上方开凿出高高的穹顶，仰视犹如无星无月的黑暗夜空，下方圈出圆型大厅，火把微光流照，精致打磨的暗纹石拼接的地面似是漆幽的镜子。

此时，大厅的圆心处忽有一豆火苗跳跃，油灯点燃，照亮了老人盘坐的枯瘦轮廓。

西境各种族的夜视能力天生不错，就算是同一种族，比如人族，西境人族的平均夜视水准也略在其他三境之上。微光视界加上油灯的亮度，塞尔吉可以正常视物，而伊诺克等人就和白昼没多大区别了。

地面十分整洁，月牙剑斩造成的划痕格外醒目，然而笔直如垄沟的破坏力侵入十米后便戛然而止。

伊诺克表情肃然。先前与司幽道的小纠结被骑士抛到了脑后。

近战各职系达到高级位阶，剑士、骑士等职业便可以施展离体剑气之类的远距离攻击。

作为骑士，此类战技根据个人的战斗特点生成，五花八门，但有效杀伤距离基本为五十步左右。而伊诺克的月牙剑斩的有效杀伤距离接近百步，差不多翻了一番。

这是实力的明证，也是伊诺克引以为豪的地方。

显然无光大厅内存在一道无形的遮挡，它阻绝了月牙剑斩的攻击。

伊诺克沉声询问道：“这人是席慕尔？”

老人盘膝坐在空阔的厅堂中央，穿着普通人的布衣，完全没有黑暗散播者的气势。

法兰斯跟着骑士踏入厅堂，仔细看过，才道：“看面目，是他。”

司幽道沉默的随在队伍最后，站到了大厅的边缘。黑袍法师置身事外，但是他被头罩阴影遮覆的眼眸亮的可怕，炯炯注视着枯坐的老人。

伊诺克与法兰斯的持续接近令老人有了反应，老人身躯微微一震，抬起了头。

即使长久不见日光，也未改变老人黑瘦的面容，他望着前方的不速之客，斜扬起手指，以嘶哑的嗓音吟道：“我在白昼的山巅祈祷，暗夜的乌云与我应和。西方的曙光，东方的日落，北方的冰雪，乃至南方的酒乐，无甚区别，俱在暗主的一念之间。那不能理解光明的，也不会见容于黑暗。”

手指捺落。

油灯刚刚膨跃的火苗被压灭。

神奇的景象发生了。

火苗熄灭，油灯也破碎。但是泛射出的黄晕光芒仍在。陈旧的器皿被打破了，光向四周扩张，流溢似水，填充了新的伟岸容器。

无声的过程中，距离老人仅仅三步的距离，一道模糊的人影被黄晕的光辉镀印在地面。

影子渐实，潜行的女杀手再也无法接近目标分毫距离。她奋力与强大的斥力抗争，名为伪装的潜行特技已经发挥至极致，然而依然被无所不在的光晕解析剥离，她的身躯也由模糊转成实体，穿着绿、黄、黑三杂色紧身衣的女子显形。

老人喝道：“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