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介妇人,绝不能也不会干涉夫君的大事!”
美妇人看向郭誉,满脸的坚定和歉意。
郭誉刚刚告诉他,说要请调大军南下宛城!
可是诸多将军都死咬不放,都说主公吩咐,曹军大军压境时需要他们镇守许都。
就是分析此刻的形势也知道,我方要做的是严防内乱,以及北方袁绍。
“此时你若是带兵南下,袁绍来攻怎么办?你的兵马若是不在,我们绝对无法抵挡!”
“袁绍和公孙瓒如今打得最为激烈,我肯定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南下。所以我速去速回,三十天,行吗?”
“你跟我说没用!我只是一个无知妇孺……”
“夫人!
”
郭誉急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十万火急!还请夫人同意!”
郭誉这一起身让卞玉儿顿时有种受到威压的感觉。
郭誉跟她,也算是熟人了。
这些年常见不说,家宴上老太爷也经常叫他过来。
毕竟是曹氏的恩人,就是自己说把他自家的弟弟也是好的。
如今硬要算起来,也勉强是个女婿。
“奉义,你这是在让我为难,何况我也不算正妻,只是……哎,你要不去找一下丁夫人?”
“找丁夫人还真不如找您呢……”
丁夫人是正妻原配不假,地位很高不假,可是却恪守规矩,绝对服从天地君亲师,绝对不可能支持郭誉!
卞玉儿虽然不是正妻,但是却深得曹操喜爱,多年来一直陪伴曹操左右,说话一直都有些分量。
所以找谁都不如找她!
郭誉只得换了一种说法,板下脸,严肃的道:“夫人!你也只想主公平安!对吧!”
对啊!
卞玉儿顿时愣住了,呆呆地点点头。
主公不是一直平平安安吗?难道还会有事?
孟德戎马半生,近几年从无败绩。
更何况此战他早已经胜券在握,不然他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带军南下。
还有什么不平安的!
这个郭誉,说话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个激灵孩子,怎么今儿个说话一点都不讨喜呢!
“夫人,主公此次南下异常凶险!现在正身处险境!就是您现在不点头,我也要带兵去救主公!所以我还是要跟您说一声!”
“主公危在旦夕!我知道夫人深爱主公才跟您说一声!否则我早就带兵走了!”
“那你带兵走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代替我儿孟德,答应了!”
老太爷过来了。
众人都不敢怠慢,郭誉和卞玉儿也是赶紧施礼。
原来老太爷听闻郭誉来了,本想着看看他的,不想听到他这番言辞。
老太爷也深知郭誉秉性,知道他素来稳妥,这次这么急着要带兵前往,肯定是情况非常危急。
要么就是得到了情报,或许孟德这次过于骄傲,被张邈埋伏,身处险境,必须去救。
总之无论是哪种,郭誉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想当年他徐州救了自己的性命,竟然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当然,那时候也没有人相信他。
若不是他带着典韦到徐州境内来,赤手空拳,披荆斩棘。
且不说能不能活下来,更别说这三郡之地。
孟德就是这脾性,没有郭誉,他还真不一定推行。
曹嵩对郭誉慈祥的笑了笑,一袭白衣,头发也是花白,乐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对郭誉挥了挥手。
“你去吧奉义,等回来了,到家中来吃饭。”
“好。”
卞玉儿也对郭誉点点头,“有公公在此,自然无虑,奉义只管去吧,我也不想孟德有事。”
郭誉得了这句话,转身离去。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兵马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从颍水开动,骑兵先行,步兵在后,出去几十里了。
他的战马很快,而且是典韦当初从曹操那儿牵来的绝影,他骑上战马,四蹄如飞,直接从内城出外城。
根本不和任何将军打招呼,片刻之间就到了城门之下,然后呼喝守卫开了拒马,直接冲往南阳方向。
区区几个时辰,就追上了行军的大军,张辽与高顺两人带兵,沿途赶路,行走于大小道交替。
等郭誉赶上之后,全力行军。
他们也不知道这一趟去干什么,但是郭誉说了去搞钱,那就应当的确是有利可图。
最关键的是,刺激!
张辽和高顺两人都是遵守军令,治军极其严格之人,现在虽然对下依旧严格,可是却全军都急冲冲,兴奋非常,激动不已的一起擅离职守。
那些军士别提多快乐了,好似脱缰的野马一样。
不到半天就行军百里,只需要二三日,就可以到达南阳郡境内,三日夜,骑兵便可到宛城。
……
同时,不到半日。
荀或就已经知道郭誉跑了。
“他,他去了何处?!”
“据说是得到了卞夫人的许可,是以我们拿他也没办法,令君,这件事你必须要弹劾!”
“郭誉如此目中无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一次,不管是什么事情,都绝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此地!”
夏侯渊,曹真在此地缠着荀或,两个人都是宗亲之中的将军,而且曹真虽然年轻,已经被提为跟随曹昂身边的宗亲。
曹昂虽然一起去了宛城,但是他却带兵留在了许都。
“此人狂悖无礼,不尊军令!主公分明叫他驻守许都,但是他却还是擅离职守!”
“必然要重罚!而且,他根本不在这皇城之内,凭什么能成为执金吾?!若是陛下安危有患,谁能担当得起!”
“我们是说不动了,老太爷都在为他说话,这小子不知道给老太爷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夏侯渊那叫一个气。
但是却也有点神情期待,毕竟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真正抓住郭誉的机会!
主公都已经明言让他万万不能离开许都,他却根本不当回事!
“我觉得,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他都不该离开许都!此次,郭誉责无旁贷,必要受罚!”
“他的执金吾,决不能再担任!”夏侯渊伸出手一把拍在荀或的桉牍上,砰的一声响。
“我把话撂这儿!无论他是什么理由,若是令君不上奏惩处,我决不罢休!”
荀或很是平静,将桉牍上散落的书简又堆放好。
然后才抬头看向两人。
露出笑意说道:“我管不了怀远将军。”
“若是两位将军有气,可直接上书弹劾,奏明此事,让陛下圣裁。”
“可若是要我以个人名义去上奏,却有些强人所难了。”
“荀令君!”夏侯渊忽然吼了一声,“你还要包庇他!”
“他都已经擅离职守到这等地步了,他这一走,许都周边兵马不过五千而已,皇城内的金吾卫也只有二千人,如何能够保障安全!”
即便是金吾卫都是郭誉的白龙铁骑营出来的精锐之中的精锐,但是数量也不多,凭什么能如此。
“若是许都内乱,该当如何?!”
“若是袁绍来攻,又该如何?!”
荀或闻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夏侯渊看,直至许久,这才又开口说道:“那袁绍若是来攻,自有元让将军的三万人马来防,你不必担心。”
“至于扬州淮南一部,徐州全境,未曾有乱,泰山府君臧霸,曾经多次向我们表示不会入侵徐州,臣服于司空。”
“再者,关中诸侯,互相征伐,不曾稳固,日后准备使钟大夫,持节以督关中军,现他在关中的威望不小。”
“除此之外,刘表的兵马不曾增援张绣,并没有叛军。”
“而寿春之中,曹仁将军的六万兵马在讨伐吕布,近日便可有胜负。”
“如此,只需要防范许都内之事,而许都内不可能有数万兵马出现,除非是诸位将军在外的布防出现错漏,若是数百,如何敌得过两千金吾卫?”
“两位将军,这么说你们可安心?”
荀或盯着夏侯渊看。
两人的目光对视了许久,最终夏侯渊只能败下阵来,他知道荀或所言极是,说白了许都不可能有大的危险,只可能是有隐患罢了。
若是再多说下去,就成了危言耸听了。
“好,荀令君!记住我的话!等主公回来,我同样会去闹!此事事关重大,我绝对不会罢休!”
“擅离职守,置许都于危险之境!何等重大罪责,你们居然谁都不管!没人管,我就来管!我军中将士,全都不服!”
夏侯渊转身离去,甚至连礼仪都忘记了。
曹真倒是和荀或抱了抱拳,然后才瞪了一眼转身回头去。
荀或深深的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
只觉得心好累。
绝了。
这个郭誉,到底又要搞什么……
“怎么又擅离职守了……”
荀或苦了苦脸。
我好累,好崩溃!
你之前不这样的啊,最多也就是不愿意说话罢了,可现在呢?
本来稳固许都局势就已经足够麻烦了,现在郭誉也走了,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们机会吗?!
董承和杨彪,绝对会趁机抓住此机会。
……
此时,在刘备府邸之中。
刘备在前院之中,开垦了一片菜园,因为最近没有军令战事,是以将时间用以种植园林。
年关过后,逐渐回春,气候也温暖了些许,是以刘备种下了不少韭菜,准备到秋收的时候可以多收几茬新鲜的蔬菜下酒。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的志向,就此满足于这山水之间。
但实际上,刘备也只是韬光养晦而已。
他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行差踏错,给别人当了替死鬼。
“主公,”此时,谋士简雍从门外匆匆走来,很快到了他的身旁,凑到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刘备当即左右看了几眼,并没有人在监视,神情颇为激动的道:“当真吗?”
“他们都不在许都?!”
“不错,千真万确,已经全部出去了。”
简雍双手执礼,顿时合拢而拜,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若是操持得当,咱们或许可以将汉帝救出来。”
刘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连忙拉着简雍到了前院儿田地的茅屋之内,因为茅屋昏暗,刘备去躬身点了油灯,放到了桉牍上,放才亮了起来。
两人相对而坐,简雍接着说道:“郭誉不在,金吾卫二千人罢了,遍布皇城各处。”
“若是将兵马调集,和董承将军等人兵马一同冲入城内,便可以雷霆之势,快速救下天子,咱们便能去汝南安置,或可去荆州投刘表。”
刘备思索了许久,眼眸不断晃动。
他所考虑的,要比简雍多太多了。
这个时候,不光是脑子一热就冲进皇城那么简单。
自己无尺寸之地,哪怕是救出来了,又能如何?
最重要的,并非是要救出来。
而是天子真的要我们去救。
刘备沉默不语,表情沉闷得可怕。
“宪和,”许久之后,刘备叫了一声。
简雍当即起身来,对刘备深鞠一躬,表情期待的看着他,当真是颇为期待,他等待的便是刘备的一个决议。
若是此时赌一把,成了。
那就意味着日后的功名必然可到,他们想要的功成名就,名垂青史的大业成就,自然也就可以达成了。
“不可轻举妄动。”
“什么?”
简雍愣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曹操和郭誉都不在!
大军全部南下去了宛城!
他一旦交战,随时可以跑掉!
甚至若是一旦局势打乱了,曹操连许都都不一定回得来!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刘备依旧还是这副表情,平静的笑了笑,“不可轻举妄动,决不能因为我等之行,害了天子。”
“如今天子尚且可进退有所尊严,若是一旦如此,他又要流离失所,不知去向何处,于心何忍呐。”
“你且回去吧,这段时日,我谁也不会再见,田内的穰,差不多要长出来了,还需要照看。”
“主公!”
简雍登时难受不已。
这,这都还要种地吗?!
刘备笑而不语。
回到了田土之内,继续俯身在田里忙活。
简雍看他这气度已然沉稳了下来,没有半点动心。
便知道这位主公根本绝对不会再有动作。
这次的机会,或许就此错过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出将军府去。
……
三日之后。
宛城。
城门大开。
曹操引军到此,一马当先在前,身披红袍而着战甲,取下了头盔来,眯着眼看迎上前来的张绣。
年纪不大,颇为清秀,面庞轮廓很是刚毅,有一股英才将领之风,在诸多将军之中,宛如鹤立鸡群,一眼便可分辨。
“恭迎曹公!”
张绣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交出了军中的将印。
而曹操则是将张绣连忙扶起,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无妨,进城吧。”
“你的所有条件,我都可答应,引军镇宛城,封宛城侯,为我守住南部刘表。”
“除此之外,我自然会为你增兵增援,发放粮草军械。”
“你叔父,也会因救驾之功,护驾之功,封而为侯,此些事情一切不变。”
“多谢曹公!”
张绣顿时大喜,在前引曹操进城去,一路到了内城衙署之中,摆下了宴席。
曹操带着典韦,曹昂,曹安民等将军子嗣,一同进入,大军兵马在外驻守,志得意满,入了宴席。
张绣在降表之中,已经明言,久闻曹操声威,用兵如神,不敢交战。
故而归降,归于天子麾下,为曹公所用。
这几句话,简直是说得曹操大为受用。
这几年,的确是如此。
所战之诸侯,无不披靡,无人能战,即便是当年张邈陈宫内乱,自己也并未输他分毫。
区区一个张绣,凭什么抵挡。
曹操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输。
是以,曹操居于主位上,被张绣和贾诩三言两语夸赞起来,简直是大慰平生,已经开始在写诗歌了。
当真有一种吞吐天下之感。
这时候,内院之中,有女子出来相见,为曹操敬酒。
慢悠悠的从帷幔之中走了出来,在曹操模湖的视线之中清晰。
曹操忽然愣了一下。
此女,年纪尚可,却是肤白貌美,眼眸艳丽。
妙啊。
“曹公,在下为张济之妾,感恩曹公不计前嫌,为亡夫请恩,收留张绣之兵马,此杯酒,敬曹公恩德。”
这声音,妙啊。
曹操一听入耳,顿时觉得宛如仙乐,脑子都不太痛了。
“这,这……多谢夫人,”曹操的表情不曾有太多变化,却是眯起了眼睛,很有进攻性的凑了过去,和此女碰了一碗。
“敢问夫人,姓氏。”
“奴婢姓邹。”
“邹夫人,”曹操回头看了张绣一眼,然后道:“我自会照顾绣儿。”
张绣愣了一下。
嗯?!
绣儿?!
他看了看曹操,又看了看自家婶婶。
这气氛好像不对劲,曹操这眼神……
当天夜里。
曹操在城中馆舍安住,刚刚进了宅院,便已经摇摇晃晃,捂住了脑袋,倍感头痛。
“呃啊!”
“父亲!”
“伯父!”
曹昂和曹安民两人顿时来扶,但是有典韦在后抓住了曹操的手臂,让他倚靠住。
曹操摇了摇脑袋,“我,我头痛欲裂……难以入睡,此,此城中可有巷女……”
典韦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瞪,心里勐然咯噔一下。
好家伙!
头痛欲裂?!你那是头痛欲裂吗!?
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你和君侯一个德行!
不过君侯好像品味高很多。
至少不会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来掩饰!
此刻,曹安民还是懂的,当即凑过来道:“伯父,今日那敬酒的张济之妾,我知晓她住在何处,也是城中馆舍之内。”
“走!”
曹操顿时起身来。
典韦扶着他去了一处宅院,进入之后,邹夫人当即就显得有些局促。
曹操见她长衫及地,赤足而行,当时就醒酒了不少。
然后到了内院,合上门后。
眯着眼审视了许久。
澹澹的道:“夫人,你也不想张绣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