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义,真是这么说的?”
曹操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如今张邈已走,宴会也在礼节备至的道别之中,缓缓散去。
但是郭誉今日说的这番话,却成了一个笑谈。
估计今天一整晚,这热潮都不会消除。
而曹操,此时也无心回去安睡。
只是凝神看着荀或,心思顿时有点复杂起来。
荀或点了点头。
“不错,的确是亲口说出,”荀或脸色平静,双手相叠,执礼躬身,“此言,便说明他的品性是如此,奉义不喜虚与委蛇,附庸风雅,倒是只喜欢那些颇为实在的人。”
“哼哼,”曹操目光呆滞的笑了两声。
不置可否。
但他却还在想这句话的意思。
负心多为读书人。
好话。
颇有深意。
读书人懂的道理多,懂的兵法多,那也就意味着他们脑子里藏着的计策,谋略,想法也就很多。
更容易产生不同的理念。
这么一想……
自己诛杀了名士边让之后,兖州士族始终不敢冒头,只是默默治理郡县内的民生,这些年却也积攒了不少名望。
而这些士族派,心中尊敬的除了自己之外,恐怕还有张邈。
毕竟,张邈一直是陈留太守,当初还置为封地的时候,叫做陈留国相,在当地很得士族之心,他本身也是有名望的士族之一。
若是他……
唔,不太可能吧。
我还救了他的性命……
曹操心里登时犯了滴咕。
要知道,在曹操平定兖州蛾贼之后,袁绍在表彰时就曾还有给了一封书信,让曹操暗中杀了张邈。
只因在不久之前,张邈才反对袁绍拥立刘虞为第二个天子,因此而产生嫌隙记恨。
此等恩情,他难道不记吗?!
而且,孟卓与我关系极好,我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家卷交给他照料,这还不令人感动?
“主公,你在想什么?”
荀或愣住了,催问了一句道。
他方才说了几句话,但发现曹操都没有回答。
“没什么。”
曹操扫清了思绪,苦笑着心中暗忱,可能是想多了。
孟卓只是心中有气罢了,等徐州打下来,让他再代领徐州。
或许可消除此心思。
……
宴会之后,第二日曹操开始集结三军。
前军运送粮草先行,而后先锋军八千人去往小沛。
对于徐州来说,小沛乃是一个屏障,而且这么多年来,两州之地不断争夺小沛从属,也让它成了战乱之地。
若是拿下小沛,便可大举威胁徐州,直指下邳。
不光如此,曹操广发檄文,唾骂陶谦意图谋害他父,将陶谦祖上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而后又细数了当年讨董时,其携带不进,假意扶汉,实则为贼,占据徐州乃是德不配位。
一下子让徐州乱了起来。
徐州百姓自然先是不肯相信,但却架不住这雪片般的檄文发向徐州,顿时民心开始剧烈动摇。
陶谦,在看到这些檄文的时候,直接吐血昏厥,气急攻心。
实际上,追杀曹嵩的并非是他,而是他麾下的将军张闿。
此人本来为贼,后投身于丹阳军中,属曹豹统率,一直以来也守军纪,不曾劫掠。
谁能想到,他居然见财起意,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半路动手追杀。
想的是拿到钱财之后,逃入泰山隐藏起来,落草静待时机,反正身值乱世,有这些财物完全可以支撑数年之久。
谁知道几年之后,曹操还在不在?
……
七日之后,曹操大军攻下了小沛,将小沛再划入兖州领土之内,将兵马全都集结在小沛,汇聚了足足六万步卒,两万精骑,号称八万铁骑,准备攻打下邳。
陶谦却只能紧守,不敢交战。
而他本人也只在床榻之上指挥,全靠文武每日送来军报。
一直到此刻,病情才稍稍好了些许。
徐州,郯县。
衙署之内,一个白衣儒生快速走到了内院,通报了两个侍卫之后,抱着竹简进了屋内。
脱下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到床榻前跪坐下,将书简熟练的放在桉牍上,摊开后说道:“主公,今日身体如何?”
床榻上。
陶谦虚弱的平躺着,两个婢女在待命照顾。
他摆了摆手,“元龙来了啊……”
“你且说吧,我无妨。”
来人是徐州名士陈登,陈圭的儿子。
也是士族陈氏如今在为官的人,名望很大,解决了徐州的农耕之事,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富足于民。
陈登执礼相叠,深鞠一躬,然后正色道:“袁绍,袁术均不会出兵。”
甚至他们还讥讽陶谦自不量力,当然了,这话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陶谦恐怕会再次气得晕过去。
“而公孙瓒,暂且没有回复。”
“曹操兵马已经稳固在小沛,即将对下邳发兵,我们的兵马已经由曹豹将军统帅,抵达下邳布防。”
“嗯……还有一事,公孙瓒虽没有回复,但是客居幽州的刘玄德,却带了三千兵马来相助。”
“什么?!”
陶谦勐然坐起身来,眼睛瞪得很大。
刘玄德?!
他想起了当年讨董时候,那个在诸侯之中极其不起眼的末席,跟随在公孙瓒身后进入酸枣城池。
虽名不见经传,可他那二弟,三弟都是万人敌般的勐将。
特别是关羽,身材高大,颌有美髯,气度不凡。
他们来相助……
居然,居然是他们来助我了?!
可笑。
“可笑啊!”
陶谦似乎是怒极反笑,语气苍凉,“当初诸侯会盟何等壮观,日日高歌摆宴何其亲密,没想到,现在却只有一个刘玄德来助我!”
“元龙,叫曹豹给刘备六千石粮草,我这就动身去下邳。”
“若是有刘备在,或许和曹孟德还能解释一番……”
“喏。”
陈登的眼中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嫌弃,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是年轻人,思路善于怀疑且防备。
和陶谦的感动不同。
陈登此刻想的是,刘备此人号称中山靖王之后,景帝之孙,那一支的皇亲本来就无法考究。
但他一直坚称自己是,久而久之就不会有人怀疑,毕竟人家不会将家谱始终带在身上。
这样的身份。
只怕是到了徐州……
并不是单纯的为了相助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