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阳斜照在书房内,正是一日最暖和的时段,忠顺王府书房外,一群丫鬟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
突然,一只花瓶从书房内飞了出来,“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接着是忠顺王朱厚炯的怒骂声:“废物!都是废物!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我养你们有何用?”
世子朱载垢慢慢踱步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朱厚炯低声喝道:“拉出去,打四十板子!”
那小宦官吓得脸色都变了,“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侍卫长一把揪住他的后领,“闭嘴!”把他拖了出去。
朱厚炯气犹未消,端起茶碗来喝,喝了一口便将那茶碗往地上一摔,“来人!”
隔了一会儿,朱厚炯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望着站在院中的丫鬟,近乎吼道:“都是死人吗?!”
那些丫鬟吓得慌忙跪倒在地,朱载垢见状,凑了上前,“父王息怒,是我不让她们进去。”
朱厚炯瞟了他一眼,将手一摆,“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招呼不准任何人进来。”
说完,转身走回书桉前坐下。
朱载垢命人将地上碎片和茶渍清理后,将书房门关上,又给朱厚炯倒了一碗茶,双手奉上,“父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仔细伤着身子,听说宫里那位最近身子可不怎么样。噢,对了,这有封信您看看.....”
朱厚炯:“什么信?”一把接过信,展开看了看,脸色一变,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想起本王来了,晚了!”
说着,转头望着朱载垢,问道:“你怎么看?”
朱载垢拖过一把椅子,凑到书桉边坐下,“早在意料之中。动静闹得太大了,肯定会露出破绽,皇帝耳目众多,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地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好在郑博没在那里逃过一劫。”
说到这,顿了顿,“西直门那处据点多半暴露了....”
朱厚炯脸一沉,“怎么回事?”
“郑博的副手并没有按时返回任何据点....很可能落入了某个势力的手中....”
“宫里有何反应?”
朱载垢冷笑了一声,“为了掩盖他偷盗臣子财物的罪行,竟狠心将数百名禁军全部斩杀,呵呵,接下来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气魄将整个江浙官场连根拔起了!”
朱厚炯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你确定皇帝拿到的是那批账册?”
“肯定,若不然没必要连冯唐都被贬出京城,还有那些活下来的东厂精锐也都被灭了口。”
“好个凉薄的帝王!”
朱厚炯也惊住了,犹疑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怀疑府中还有东厂的探子,准备在清理一遍。还有,趁着郑博实力大损之际,想办法从他手中拿到与南直隶那边的联系方法。”
朱载垢点了点头,“行!我来想办法。”
..........
天才刚刚见黑,乾清宫副总管王安领着一队小黄门正在点灯,乾清宫各处殿宇屋檐下的一盏盏大红灯笼次第点亮了,将整个乾清宫内外照亮。
上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
御桉上并排摆放着内阁和兵部的两本奏折。
天佑帝端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乾清宫总管太监戴权正跪在大殿中央的地面上。
天佑帝的目光慢慢移向了戴权,轻轻地说道:“起来吧。”
戴权却没有起身,低声道:“奴才死罪!求陛下给个体面....”
天佑帝的声音十分温和,“起来吧,朕赦免你的罪了。”
戴权惶恐地站了起来。
天佑帝看在眼中,暗然了,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知朕为何罚你!”
“回陛下的话,奴才坏了宫里的规矩,不该隐瞒漏报。”
“是人就要守规矩,连朕也不能例外。”
天佑帝点了点头,“你是跟随朕一起入的宫,是朕最相信的人,朕知道你是担心黄锦会分了你的权,抢了你的位子,人都有私心,朕不是不理解,但黄锦是朕的奴才,你不该帮着外人。”
戴权又跪了下去,“奴才下次不敢了。”
天佑帝摆了摆手,“你和他们不一样,朕对你是有感情的,记住了,没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包括夏守忠。”
戴权又重重地叩了个头,“老奴知道错了!”
天佑帝笑了,“有些饿了,去给朕端碗莲子羹来。”
“是。”
戴权这才站起,躬身退了出去。
天佑帝望着戴权消失的身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才将目光移向了奏折。
一炷香前,首辅温方言亲自送来了这两本奏折,都是关于大明援助鞑靼一事,对于自己提出立刻出兵攻打瓦剌王庭,内阁与兵部都提出了不同建议,兵部不赞成立刻介入草原纷争,希望在等上两三个月,虽说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但天佑帝心中有着一丝担忧,担忧会出现意外,担心朱厚泽对自己的皇位产生威胁。
内阁则是赞成先行拨付一批武器铠甲支援鞑靼,让鞑靼尽量削弱瓦剌实力,并让王子腾做好准备,一旦鞑靼在忽兰忽失温方向战败,即刻命他率兵北上出关攻伐瓦剌王庭,防止鞑靼覆灭在瓦剌人的手中,给大明出兵赢取时间。
鞑靼人拙劣的刺杀表演让内阁与六部官员看到了危机,特别是他们喊的那些口号,攻破神京,屠戮全城,不得不让他们考虑鞑靼战败带来的影响。
不由又想起了被瓦剌奸细焚毁大半的东城粮仓,东厂、锦衣卫密布的神京城都出现了这种事情,更何况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其他省份,赵胜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朱厚泽是个善于阴谋之人。
想到这,从御桉右边将那份压在一摞奏章底下的折子取了出来,平铺开,看了看,拿起朱笔在上面写了个准字,批完,将笔一搁。
就在这时,副总管王安快步走了进来,举着手中的奏折,“陛下,这是西城兵马司递来的急报。”
天佑帝一凛,“拿过来。”
王安大步走了过去,将奏折呈上前,天佑帝接过奏折,急忙展开看,双眼一亮,果然被猜中了,找到了瓦剌奸细的藏身之处,只是,怎么又和贾家扯上了关系?
脑海里划过马顺的那句话,看来贾家还有着一支情报网,他通过从恒舒典抢来的西厂密档中了解了一些当年的密事,其中就包括了贾家,重点提到了贾家情报网,忠臣之家啊!
又想起了那主事的禀报,这些西厂密档并不是贾珝存进当铺,而是忠顺王世子朱载垢,那个死去的南镇抚司密探亲口所说,他是看着朱载垢将这些箱子送进了恒舒典,而贾珝存进去的仅仅是一些金银珠宝,还有一些名家孤本。
北镇抚司也证实,那些截杀东厂番子的不明身份之人正是朱载墨招募来的亡命之徒,那几个身着铠甲的很可能就是忠顺王府的侍卫。
天佑帝将奏折合上,这才说道:“你亲自去午门等着,一旦人送来,立刻来报。”
“是。”
王安退了下去。
............
“唰!唰唰!”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一队队挎刀持枪的西城兵马司兵丁迅速沿着西直门城墙向前奔去。
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一等伯裘良在兵丁的簇拥下来到了胡同外。
望着被团团围住的院子,裘良下令道:“冲进去,死活不论。”
那队官抽出腰间佩刀,“杀!”
“彭!”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一队队手持长枪的兵丁冲了进去,那队官也举着刀冲了进去!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喊杀声,又过了一会,几名兵丁架着一个被捆住手脚的中年汉子出来。
那队官:“大人,一共七名瓦剌奸细,剩余六人因反抗被弟兄们砍杀。”
裘良驱马上前打量了那汉子一眼,冷哼一声,“仔细搜,一张纸也不准落下,所有东西全部要送进宫。”
“是。”
那队官手一挥,“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