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文华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名小黄门提着灯笼走了出来,顺天府治中贾琏满头大汗地走上台阶,东宫总管太监董山迎了过来。
贾琏急问:“太子呢?”
董山:“在书房,次辅和太保都在。”
文华殿书房内,内阁次辅刘文彬和太子太保牛继宗阴沉着脸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太子朱武城则气急败坏地来回疾走,走到门边倏地停住,又勐地转身,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事一定是会瓦剌人干的!不行!立刻让御林军进城,全城大搜捕,本宫不相信抓不住他们。”
刘文彬:“调兵进城必须有陛下的手谕。”
牛继宗站了起来,说道:“进宫时碰见了神武将军冯唐,看他的脸色很不好,应该是出事了。”
朱武城一怔,急问:“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刘文彬也吃惊地抬起了头。
牛继宗叹了口气,“不清楚,不过肯定和东厂有关,我看见一队番子押着数百名禁军前往缉事所,应该是他们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事情。”
朱武城被提醒了,更是一惊,立刻说道:“对了!西市方向曾有求救信号,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刘文彬沉吟了片刻,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件事与咱们无关,否则陛下早就召见了,也不知粮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造成的损失咱们能否承受,我担心会影响咱们接下来的计划!”
这时,门外传来了董山的声音,“启禀太子,顺天府来人了,是治中贾琏,说是奉了府尹张嘉诚的令来向殿下汇报东城粮仓的情况。”
“让他进来。”
“是。”
“参见太子殿下。”
不一会,贾琏匆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朱武城行了一礼。
“无须多礼。”
朱武城手一挥,“快说,粮仓怎么样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抢救,大火已基本扑灭,只是....”
“有什么话直接说,又不是你们的责任。”
贾琏闻言心里一松,微微抬起头感激地看了牛继宗一眼。
刘文彬:“直接说吧。”
“是。”
贾琏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整个东城粮库只有最靠近东北方向的两个粮仓完好无损,其余大小四十余座粮仓全部遭到焚烧,其中近半被烧毁,还有一部分被烧了一半,应该能抢救出一部分粮食。预估计,损失高达六成多.....”
朱武城的脸又变得难看起来,“可有抓到凶手?”
“没有活口,据身形外貌判断,是草原人。”
闻言,太子朱武城不满地望了望贾琏,刘文彬站了起来,说道:“还剩了十多万石粮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人肯定还在东城,这事得赶紧查!太子,抓紧去请旨吧!”
牛继宗:“咱们要沉住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城门肯定不会按时开启,如今东市那边已经被禁军和兵马司团团围困,跑不掉的。”
话音刚落,董山快步走了进来,急声道:“陛下有旨,宣殿下、次辅和太保上书房议事....”
说到这,又望向贾琏,“贾治中一起!”
“.....”
贾琏懵了。
牛继宗脸色一变。
朱武城和刘文彬都是一惊。
..........
正阳门禁军值房内,神武将军冯唐将一份公文狠狠地掼在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是司礼监少监黄锦。
冯唐:“若是本将不签呢!”
黄锦一声冷笑,“不签?杂家劝将军以大局为重!不然....呵呵!”
冯唐一怔,旋即火冒三丈,拍着桉几骂道:“没卵子的狗东西,你敢威胁我!”
黄锦的脸阴了一下,眼中寒光一闪,旋即肃穆了面容:“陛下有旨意,神武将军冯唐听旨。”
说着,走到了北面上方站定。
冯唐面色一紧,立刻转到南面跪了下去。
黄锦从袖中掏出了圣旨,“着神武将军冯唐为河南总兵,旨到立即出发!”
冯唐吃惊了,好久才答道:“臣领旨!”
宣完了旨,黄锦弯腰捡起那份公文,“冯总兵,签吧!”
冯唐看完了手中的圣旨,茫然地站在那里,闻言,抬起头望向黄锦,“他....他们去了哪里?”
黄锦冷冷地望着他,“自然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冯唐那张脸白得像纸,满目凄然,是了,堂堂天子竟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留下活口,若非杀了自己会引起朝廷震动....拿起毛笔在黄锦展开的公文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黄锦笑了笑,“天快亮了,门外有一队东厂番役会护送您前往河南上任。”
冯唐默默地点了点头,将圣旨收好,抬脚走了出去。
“慢着!”
黄锦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冯总兵千万不要做傻事,冯家这么多人可都指望着您呢。”
冯唐勐地转过身,眼中露出了凶光,“你敢威胁我!”
黄锦:“杂家也是奉旨行事。”
“少拿陛下来说事!”
冯唐终于被激怒了,他一把抓去,五指掐住了黄锦的脖子,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黄锦的脸上,紧接着,一脚将他狠狠地踹飞到了墙角,将桌椅都砸碎了。
“咳咳!
”
黄锦嘴角咳血,眸子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冯唐嘴角勾起冷笑,一把掐住了黄锦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记住了,你只是陛下养的一条狗,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照样平安地前往河南上任!”
说着,随手将黄锦丢在地上,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要想着报复冯家,否则陛下会先杀了你。”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你!”
黄锦憋屈不甘,眼眶几乎要瞪裂了,他明白冯唐说的都是真的。
.........
东厂缉事所,小院中到处是尸体,死者皆是双手被反绑遭到斩杀的禁军。
在火把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地面上流淌出的鲜血汇集成小河,缓缓流向下水道,空气中散发着浓浓血腥味,这时,两名东厂番子正推着一辆大车往外走,上面摞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身着夜行衣,最上面一具尸体正是那个东厂主事。
上书房内,天佑帝手握朱笔在一张鹅黄的折子上快速书写着。
“陛下,冯将军已经走了,都已经处理完了!”
戴权快步走进来,小声说道。
“黄锦的伤势如何?”
天佑帝没有抬头,继续快速书写着。
“不碍事,冯总兵并没有下重手。”
闻言,天佑帝手中朱笔一顿,抬头望向戴权,澹澹道:“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戴权愣了一下,接着跪了下来,“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说着举起了手在自己脸上左右开弓抽起耳光来。
又过了一会,天佑帝放下朱笔,轻轻吹着折子上的墨迹,这才开口,“你去内官监取药,亲自给黄锦送去,就说朕的话,好奴才。”
此时,戴权双颊已见红肿,连忙磕了一个头,“老奴这就去办。”接着半站了起来,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太子朱武城等人恰好走到石阶下,见状惊了,立在那里问道:“怎么回事?”
戴权的头飞快地垂下,对着朱武城一揖,然后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