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冉走了。

她逐渐退出那一抹斜阳照到的范围，然后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就像自己上一次以江宁的身份跟她告别时，自己背朝着她摆手一样。

离别其实比江宁想象中的更平静，没有大哭小闹，也没有千言万语，只是彼此互道了一声再见。

江宁想起那天在市局门口，沿海大道上，唐沐冉背朝光影凝视自己。

“还会再见吗？大叔。”

“还会再见的。”

是啊，再见了，即便是短暂的再见。

江宁看着她的背影从图书馆的走廊里一步步走出，没有回头，自己几次想要出声喊她都强忍下了。

还不行，还不能心软。

她值得更好的人……他这么对自己说。

可是，心里还是有不甘。

唐沐冉走了之后，江宁推着小推车也走了出去，推到咨询台，停在了那个值班的老师面前。

“谢了。”他道谢。

“拿人钱尽人事……也没帮什么忙。”那个女老师笑了笑，江宁打开手机，转了一千块钱过去。

“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骗女孩子都下这么大成本的吗，随便演出戏就一千块。”她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调侃道。

“下次有这种活，再找我哈。”

“不会有下次了。”江宁摇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走出图书馆，付阔站在拐角，见他来了便走上去。

“我刚才看见唐沐冉了。”付阔说。“从图书馆出来后直奔操场，好像哭着走的。”

“别说了。”江宁叹了口气。

“我听我姐说过一些你们的事儿……她说，这小姑娘对你还挺上心的。”付阔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在一起试试呢？”

江宁看了他一眼：“你见过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我承认唐沐冉是很好看，但你也不用这么贬低自己吧。”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者说，差距太大，这种距离不是简单的三言两句，或者三年两年能靠近的。”江宁双手插兜，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天气真好。”

“差距是可以拉拢的。”

“拉拢不了。”江宁眯起眼睛。“就算我手里有人间游戏，可是她的背景，那一层层一代代铺垫建立起来的辉煌，真的未必就输给人间游戏。”

“她太过耀眼了，就算被掩埋，依旧也是耀眼的。”

付阔觉得他这话说的像个哲学家，他有点听不懂，但又不好出声打断。

他还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对于江宁所说的什么距离背景差距真的理解不了，在他眼里恋爱不过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你愿意我愿意，那就在一起，如果不合适，再分开。

江宁不一样，如果他觉得一段感情最终走不到一起，那么他宁可不去写这个故事的开头。就算能够磨合，能够逐渐适应彼此，他现在也没有那个时间，把大把的精力用来处理感情问题。

把一个人的人生目标捆绑在另一个人身上，本就是不公平的一件事。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付阔望向他，江宁的脸已经变成了江渠的。

“按兵不动。”江宁伸出手尝试抓住一把面前的空气，觉得手掌有些僵硬。“我总有股预感，这座城市要震动起来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江宁掏出来看了一眼，是罗素素打来的电话。

“学姐。”他接通电话。

“在哪。”罗素素的声音传来。“来一趟超市，有事找你。”

她也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就把电话挂下了。江宁转过头望向付阔：“走，去趟超市。”

正式营业之后，超市的流水情况比江宁跟楚易生预想的要好很多。之前开门的消息没有完全传递出去，但随着学生之间奔走相告教学楼也开了超市，那些原本在距离教室还有段距离就买好食物的学生，现在也可以两手空空跑来上课。有一部分熬夜早起来不及吃早饭只能先去上课的学生，在第一节课下课后也不用跑那么远去食堂，可以直接去超市解决。

楚易生又找了一条货源，专门提供一些半成品，比如加热一下就可以吃的汉堡跟鸡肉卷，还有放进油里炸一下就可以吃的薯条鸡块，这种食品在学生中受欢迎的程度不亚于电子游戏。

这是他们的优势，每到九点来钟，总会有一股香味从超市飘出来，吸引走廊上更多的人前去购买。

江宁跟付阔到超市的时候，罗素素坐在收银台前，楚易生跟一个中年男人正说着什么。

等中年男人走后，江宁上去问道：“又拉到新货源了？”

“他是西边超市的老板。”楚易生说道。“想来挖墙脚的。”

“挖什么墙角？”

“货源呗。”楚易生撇了撇嘴。“看咱们这几天加热食品卖的那么好，过来跟我商量，说是给我点钱，让我把货源给他。”

“你给了？”江宁问。

“怎么可能给啊，咱们现在的卖点就是可以当早餐也可以当午餐的加热食品，货源给了他或者跟他分享，不等于抢咱们生意么。”楚易生笑了。“我可没那么傻，他给的那笔钱跟能从咱们这分走的利润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他那么眼红，干嘛不自己去找条货源？”江宁也觉得好笑，这老板眼红别人家生意但自己不会变通，柳市卖这种加热类食品的商家，光是他知道的就有不少，随便找一家拿货不是什么难事。

“没那么容易。”楚易生说。“食品跟食品之间口感跟味道差距也是很大的，我不是从柳市拿的货，跟一般的加热类食品比起来，口感更新鲜一点。”

江宁点了点头，楚易生是跑批发的，所以他对市场跟客户的需求肯定有一定的了解。至少在抓住消费者消费心理这一点上，他能很直观的分析出，食客需要的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

他转头望向罗素素：“对了，找我过来什么事？”

罗素素放下手机：“你之前托我问的人，有消息了。”

江宁愣了一下：“在盛大？”

“保送盛大的研究生，还挺厉害的。”罗素素说。“你去见见？”

江宁的心里难得涌上一抹欣喜，自己跟她得有多久没见面了？怕是五六年了吧。

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拿着手掌压在自己脑袋上，比着两人之间的身高。

“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她当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