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苹苹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男子,寸头,皮肤微黑,嘴唇厚厚的,一脸的憨厚,手里提着一个方形的藤编篮子。
男子看了一眼林苹苹,咧嘴笑道:“苹苹姑娘,我是子玉少爷身边的阿康。”
林苹苹眨眨眼睛:“阿康?”
阿康道:“少爷今天差我到终南山脚的生态菜馆定制了几味小菜,还好不堵车,我现在赶回来了——”说着侧身走进客厅,将藤编的篮子放到桌子上,打开藤盖,取出几个保温食盒,打开一一摆好,微笑着招呼:“苹苹姑娘,这些都是您的家乡菜,快来尝尝。”
林苹苹皱着眉头直摇头:“我刚刚在老夫人那里已经吃得很饱了。——阿康,你刚回来还没吃晚饭吧?不如你将这些菜吃了?”
阿康愣了一下,搓着手道:“那怎么成?这可是少爷特地吩咐为姑娘准备的呢。少爷担心姑娘刚刚来,吃不惯这里的饭菜,特地差我跑了趟终南山定制的菜,姑娘您再怎么也要尝几口呀。”
林苹苹没办法,只好走到桌前,只见食盒里分别装着红烧野兔,炸山鸡,清蒸溪水小银鱼,凉拌野荠菜等山中野味,她每样挑来尝了一下,但觉每样菜品都十分鲜嫩,做法都也很地道。
阿康站在一旁,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小盒子,双手递给林苹苹:“这是新买的苹果手机,已经充了值。少爷说姑娘拿着,用什么事大家也好联系。”
林苹苹皱了一下眉,并未伸手去接。手机的电磁波会影响神通的使用,尤其干扰天目,用多了天目会越来越模糊。如今林苹苹的神通就剩下天目了,自然不想用手机。
阿康瞅了瞅她,问:“这种款式的手机姑娘不喜欢吗?要不明天再换个新的?”
林苹苹忙道:“不用了。那个,我从来不用手机的。”
阿康十分为难;“但是少爷吩咐了的,姑娘还是先收下吧。收下也可以不用的——”
林苹苹只好接过手机,把它随手放在了一旁的书柜里。想了想,问阿康:“你家少爷那里是不是有印度的沉水老山檀?拿些来给我呢?”
阿康立即点头道:“有的有的。我这就给姑娘拿去。”
第二天一早,林苹苹带着雪雁兴冲冲地去了聆香居。聆香居有一个小小的庭院,院门是暗红色的,边上有一些镂空的花纹。林苹苹敲了一会门,才看到聆香居的工作人员兰芝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过来拉开一条门缝,不悦道:“小声点,雪妮姑娘才睡着了——,苹苹姑娘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就请下午再来吧。”
林苹苹一愣,将手中的一盒印度沉水老山檀递过去,微笑道:“这个香点上有助睡眠。既是这样,我下午再来吧。”
下午林苹苹信步踱到聆香居,只见院门半开着,兰芝坐在门边的石凳子上,一手撑着额头,正在打瞌睡。林苹苹敲了敲院门,问:“雪妮姑娘在里面吗?”
兰芝抬起眼来:“苹苹姑娘又来了?雪妮姑娘昨晚咳了一夜,上午又发烧。孙医生来看过,打了针开了药,这会才好点,不好好歇着,又去画室画起画来了。”
“哦?那我进去看看她。”林苹苹说着摸了摸身旁雪雁的头:“你就在外面的海棠树下玩一会,不要进去吵着雪妮姐姐了。”雪雁听话地一点头,拍着翅膀朝海棠树飞跃过走。
画室的门开着,林苹苹一眼看见甄雪妮披着件暗红的开衫,长发披肩,背对门口,坐在画架前画着什么。也许是衣服宽松的缘故,她的背影越发让人觉得纤细苗条,弱不禁风。
林苹苹走到画架旁:“姐姐好点了吗?又在画什么呢?”
甄雪妮抬起头来,一张脸比昨天看起来更加苍白:“改一些旧作罢了。”
林苹苹皱了皱眉头:“姐姐既然生病了,就不要太劳累——”
甄雪妮揉着太阳穴:“不画画又做什么呢?难道整天都在床上躺着?”
林苹苹道:“要不我们出去走走?你屋后的海棠树上住着一只花喜鹊,雪雁跟它玩熟了,两只鸟常常一起打闹,我们看看去?”
甄雪妮勉强一笑:“我没精神,懒得去——”
林苹苹一把拉起她:“走嘛,走走就有精神了。”
两人在海棠树下看了一会鸟,林苹苹又道:“莲香湖边的柳树发着嫩芽,叶子亮得逼人的眼,我们去看看吧?”甄雪妮拗不过她,只好又去莲香湖边转了转。
林苹苹道:“雪妮姐姐,明天早上我们来这湖边跑步吧。你看,景色多好。”
甄雪妮扶着腰道;“你不嫌累啊?”
林苹苹道:“整天憋在屋子里才累呢。”
甄雪妮叹了口气,总算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林苹苹总来缠着甄雪妮,时常陪她讲些笑话,拉着她去外面散步,跑步,做运动。
其实林苹苹暗地里用了天目查看过甄雪妮,发现她体内的多条经络都有些郁堵,尤其以足厥阴肝经堵得最严重,已经有了严重的乳腺增生。甄雪妮情志的郁结导致经络运行不通,经络运行不通又让情志更加郁结,如此恶性循环,身体正一天天地虚日弱,情绪也变得一天天的抑郁消沉。
林苹苹认为,如果不加干预治疗,长此下去,甄雪妮的精神和身体必将恶化到崩溃,到时就再也难以挽回了。所以她每天想着法要逗甄雪妮开心,希望能从心理上缓解她的病情。——医者仁心,况且师父说过,下山以后医治一些有缘之人,也是她此次游历的一个重要内容。
但是几天下来,林苹苹发现甄雪妮体内的经络并没有因此而有一点舒缓,反倒因为动得太多,气血运行跟不上,身体更加虚弱了。
这天,拉着甄雪妮到湖边小跑了一会,甄雪妮便开始气喘吁吁地擦汗水。林苹苹只好将她送回聆香居,再一个人去找不知跑哪里玩去了的雪雁,走着走着,不由觉得心情有些郁闷。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林苹苹,站住——”
林苹苹转过身去,只见张俊俊牵着一只纯黑色的大狗,走近几步,斜睨着她:“把你的土鹅抱走,不要挡了查理的路!”
林苹苹一头雾水:“查理是谁?”
张俊俊盯着她:“你甭管查理是谁,抱走你那讨厌的土鹅!”
林苹苹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只全身像涂了巧克力酱,光秃秃没有长毛的奇怪小狗正“汪汪”地叫着,一次一次地扑向雪雁。雪雁张开洁白的翅膀,左右腾挪,紧紧挡在小狗面前。雪雁的身后有一只嘴角鹅黄的小喜鹊,羽毛有些零乱,像是受了伤,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扑腾着,却飞不起来。
林苹苹蹙起眉尖:“查理就是那只小狗?它是不是弄伤了小喜鹊?”
张俊俊冷哼一声,抖了抖手中牵狗的绳子:“查理是纯种的秘鲁印加兰花犬,它要抓那小喜鹊,那是看得起它,抬举它了。你少跟我啰嗦,把你的土鹅赶快抱走。再不抱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现在牵着的伊丽莎白可是藏獒中的极品,要是把它放过去的话,咬伤咬死了你的土鹅,你可不要说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林苹苹越听眉毛皱得越紧,将手指放到唇边,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雪雁听到口哨声“嘎”的一叫,转身用嘴轻轻叼起小喜鹊,展开翅膀轻飞而去。查理气得前爪抓地,瞪着雪雁“汪汪”乱叫。
张俊俊愣了一下,气愤道:“死土鹅,敢跟我的查理抢东西。林苹苹,你整天无所事事,在这苑子里瞎逛,也不管好你的土野鹅!”
林苹苹深吸一口气:“它是土野鹅,自然性子野些——”
张俊俊扬起下巴:“你不是说自己会医术吗?这段时间整天缠着雪妮姐姐,也没见你把她的病医好。我看你不过是一个信口开河,不学无术的人罢了。”说完唤过小狗查理,牵着大狗伊丽莎白,头也不回地去了。
林苹苹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盒,打开盒盖,抽出一张小纸条来看了看。小纸条是粉色的,上面写着几个古朴的大字:“吉星将至,诸事顺利。”
从起床到现在,林苹苹觉得自己一直不走运,没想到却抽了这么一个好卦——要不是这一卦根本不准,就是自己今天的好运还未到。林苹苹挠了挠头,重新揣好纸盒,没精打采地朝晓香居走去。
“苹苹妹妹,早啊。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林苹苹抬头循声望去,只见甄子玉站在回廊的雕花红柱前,一只手装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本杂志,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
林苹苹瞪了一眼他那张酷似张俊俊的俊脸,没好气道:“我能到哪里去?还不是回晓香居当个闲人。”
甄子玉微微一笑:“妹妹最近可没闲着。这几天我都看到你拉了雪妮姐姐去湖边跑步。雪妮姐姐这两三年别说做运动,连门都很少出。没想到跟你倒是投缘。”
林苹苹抿了抿嘴唇,嘀咕道:“跑步有什么用啊。她的病一点也没见好。”
甄子玉没听清:“妹妹嘀咕什么呢?说大声点啊。”
林苹苹一跺脚:“我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要再去莲香湖边跑跑步——”
甄子玉勾起嘴唇:“正好,我恰好也想去锻炼锻炼。”
甄子玉边跑边道:“苹苹,你真行啊,跑了十圈,也没落在我后面——”
林苹苹扬起眉毛:“那是因为你跑得太慢。”
甄子玉擦了一下汗:“雪妮姐姐结婚以前也喜欢跑跑步,做做瑜珈什么的,可惜现在,唉——”
林苹苹不由问:“雪妮姐姐的丈夫生前对她很好吧?是不是特别地疼她宠她?”
甄子玉摇头道:“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宋一祥婚后没过几日却开始在外面拈花惹草,有时候甚至还把外面的女子带到家里来风流快活。你觉得这是对她好吗?”
林苹苹一下愣住了:“那为什么——”
甄子玉打断她:“你想问像宋一祥这样的丈夫死了,雪妮姐不是得放鞭炮庆祝吗?为什么雪妮姐却每天郁郁寡欢,寝食难安,像是沉浸在失去宋一祥的悲痛里不能自拔一样?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但是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也许雪妮姐姐自己都没想明白过吧。”
林苹苹张了张嘴:“也许她是在恨他?”
甄子玉拍拍林苹苹的肩膀:“这种感情上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你年纪还小,就更领会不了了。不过——”说到这里,顿了顿,弯起嘴角道:“我们现在去你的晓香居吧。我有样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正好今天送给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