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日的跋涉,司潇乘坐的马车终于在黄昏时分驶进了江宁城。
六朝烟云,金粉古都,飞花扑面,弱柳轻拂,秦淮柔波缱绻,清歌低回,曼舞翩跹,最是一番盛世太平,富贵风流气象。
城西的宁康街,是城中一二等繁华之地,街口不远处的大宅,就是前任苏州知府,如今已升任道台的沈明隆府邸。而这,也是司潇所要去的地方。
“姐姐,这就是江宁吗?好漂亮的地方。”司月轻轻扯着司潇的衣角,道。
司潇没有答话,只默默地抱膝看着车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夫子庙,莫愁湖,朝天宫,以及远处,隐隐约约现着的紫金山影。
马车驶近了秦淮河岸,依稀可以听见河面上传来的低低歌声:
“汴水流,
泗水流,
流到瓜州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
恨悠悠,
思到恨时始方休,
月明人倚楼。”
琵琶声和着歌声,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两行清泪,静静从司潇的脸上滑下,在夕阳的映照中,显出绚丽的色彩。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了。娘的在天之灵若是有知,再次看到这个让她伤心也给她幸福的地方,会作何感想呢?
过去的十几年里,娘身处异国雅致的庭院,却依然魂系故园草木的芬芳。无数次,在夕阳的余晖中,在柳莺宛转的和鸣声下,一遍又一遍的,描述着那古城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巷,初晨时分的古城墙,淡阴微雨的莫愁湖,反反复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潇儿啊,娘,娘要走了,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记住,我走后,千万……不要……去天朝……”
娘亲的遗言犹在耳畔回响,司潇狠狠的撕扯着手里的绢帕,喉头干得难受,手指被绞得通红也全不察觉。
也许,娘的话是对的,那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已随云烟逝去,所有的人事也已演化为一种平衡,突然的破坏,也许只是给一些原已平静的心再一次的带来伤害。
只是在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享受宁静的,就算会有狠狠的伤害,也是注定的宿命,逃不开的。
司潇终于止住了泪水,抬起头来,仰望着头顶的蓝天。她知道:自己策划了十多年的一切,即将在这座石头古城中开始上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