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尽灯枯。
所有人都出去了,她坐到床边,仔仔细细的看着床上安躺着的他。手轻轻拂过他的脸。
我有多久没好好地看看你了?
我有多久没这样守着你了?
你怎么这么瘦啊?比宁古塔的时候还瘦呢。
你才三十多岁,刚过而立啊,这是哪里来的白发?又是谁在你眼角刻下了纹路?
他说的对啊,你都这个样子了,谁看不出来?也只有我,才会相信你很好,相信你会一直一直的陪在我身边,永远不变。
我怎么忘了,你原是个文弱书生,谦谦君子。
我怎么放心,让你替我遮风挡雨,冲锋陷阵?
这一刻,司潇真正明白什么叫天塌下来了。
那种撕心裂肺,那种难以置信,那种搜肠刮肚,那种不顾一切。她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男人早就已经驻扎在自己的心底,像水一样渗透到每个角落,无处不在。
于是突然羡慕起那些戏文里的女子,虽然多灾多难,却好歹还有这样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忠诚,好歹还可以舍下一切,只求换一段锦绣良缘。
而自己呢,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换不回宁古塔那段如今想来反倒最温暖的日子了。
浩宇在第二天醒了,不过大夫提醒司潇,时间不多了。
司潇没有眼泪要擦,只要他还在,自己就还有世界。
“病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司潇柔柔地喂浩宇喝下一口药,语气亦如水一般。
“我没事的,还不是那些下人大惊小怪,你生意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哪里能分心管我呢。”
“那也不能这样,你好歹也当他们一声‘二东家’,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好了,我知道了,你把药给我吧,看外面的人等的。”司潇从门缝里见几家的掌柜都在走廊里徘徊,纤眉微蹙,颇为难的看了看浩宇,还是把药碗交到了他手里,握握他的手,起身出门。
浩宇看着她消失在视线里,把碗里的药倒进花盆里,空碗搁在了一旁。
傻丫头,我的身体我不知道么?生死各有命,又何必费那个事?还不如就这么由着它走,等着它来。
司潇含笑着听底下人报告着各家分号的状况,笑意越来越浓。
可一些跟她共事多年的老掌柜们都知道,东家从来不会笑的这么刻意,往日里生意再好,她也不过是点点头,勾勾嘴角就罢了,她不是一个会将心情放在脸上的人。
“众位辛苦了,这段时间多亏你们鼎力扶持,”全都听完的司潇站起身,拍拍手,肃然道,“我曾司潇自不会亏待大家的,大家都忙去吧。对了,老薛你替我把沈公子请进来。”
沈彦轩安静地站在她背后,等她开口。
只听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停了许久方道,“彦轩,你能帮我个忙么?”
彦轩感到自己的心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微叹道,“你说吧,我做就是了。”
“明天开始,盘点所有当下能动的现银,再把我名下的几处宅子,田地什么的,都请人来估个价,算出总数,报给我。”
“这种事为什么不让账房做?你知道我……”“你还不明白?”司潇摇摇头,回头一笑却是凄然,“如果哪一天我两手空空了,你这里,总还有一碗粥喝吧。”
彦轩感到喉头一下子哽了起来,心里五味杂陈,只坚定的向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两人同时出门,司潇走上楼梯,目送着他走向账房,难以自抑地用手巾捂住了眼。
下雨了,噼噼啪啪地打在窗上,天气依然冷不可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