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嫣儿最终还是留在了山里,由村中几户境况稍好的人家合着抚养,可叹那孩子虽然年幼,却是罕见的懂事,天一亮便一头背起药筐进了山林,“萧先生,以后还得麻烦您了。”看着孩子坚毅的眼神和背影,众人纷纷红了眼圈。
司潇身子大好,便跟着萧浩宇回了那学塾,墙外红梅已谢了大半,让人没得觉得伤感,天清气朗,远远地可以看到自己住过的那片地方。
“想回去?”浩宇见司潇望着官庄的方向愣神,放下手中的活过来问。
“不想。”
“那就别看了,人都念旧,越看越舍不得。”
“你也是那里出来的吧。”“嗯?何出此言啊?”浩宇的表情明显不自然起来。
“别装了,你这人每次文绉绉的时候,就是撒谎——再说,这种化外之地,怎出得了像你这样知书识礼的读书人,说你是江南书香门第我还信。”
“算你说对了,我是江南人,”浩宇点点头,却见司潇眼眉猛地一动,竟有几分慌乱。
司潇的确是着慌的,虽然早就猜出萧浩宇的家世,但这些日子总也没敢说破,怕道起身世来自己瞒不了在沈园的事,到时候可必遭他鄙夷愤恨的。然此时萧浩宇竟自报家门说是江南人,算是触动了她一根心弦,后悔,内疚,仇恨,相思一时间齐涌上心头来。萧浩宇却未发现她的异样,仍只悠悠地道:
“小的时候,一直跟着娘亲住在老家,直到十六岁上才被父亲接到京城,所以不管怎么说,我的根基总还算是江南的。”
“那后来呢?你既在京城,又怎的来了这里?”
“没有什么后来,爹爹结交的都是一群趋炎附势之辈,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你明白的。”
“也不定就是‘墙倒众人推’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就太难了。”就像当年的沈家,一朝出事,往日里那些炙手可热的亲朋故旧,又有哪个敢出来说话?
“也许吧,其实父亲他是罪有应得,开脱不了的,但身为人子,难道甘心看着自己的爹去死?”
司潇被说得怔住了,身为人子……那我这个做女儿的还不是一样把父亲推上法场……
“怎么了?想家了,还是想爹娘了?”浩宇用书卷轻拍司潇的肩,“想就说出来,别闷着,我看你好像心里有很多事的样子。”
“没,没有啊。”“还装,都快哭了””没有,真的没有,你别多问了。“司潇努力正色道,转过头去避开浩宇的目光,却有咸咸的东西落在唇边,抹掉一颗,又多一行。
浩宇茫然地看着背对着自己安静落泪,时不时还怕被人发现似的小声抽一下鼻子的司潇。凭感觉他知道她的伤心绝不止思乡那么简单。
司潇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些什么,她只知道,自从彦轩走后,自己就爱哭了,往往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醒来,然后,就忽然湿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