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每周的星期天，桃夭会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做兼职。

店很小，平时只有三三两两的常客。在闲暇的时间里，她总是无意识地坐在柜台，用手支着脑袋发呆。

自那天以后，桃夭再没在公共汽车上看见过那个女人。

也是，像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像自己一样每天乘公共汽车呢？

不知为何，桃夭觉得有点失落。

“叮铃铃铃——”门被打开，催动了风铃。

正在走神的服务员赶忙直起身子。

拥有简洁明快线条的黑色风衣，与鲜红色的紧身高领毛衣，二者的搭配使来人看上去精明干练而又不失性感，曲线毕露的身材在暧昧的灯光下让人联想起醇酒的芬芳。

是她！

只是那张精致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寒气，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一杯LongIsland。”她头也不抬地说。

“抱……抱歉，我们这里不卖酒的……客人您可以……”桃夭怯生生地说，可当迎上对方的视线，她的心倏地一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就来一杯抹茶拿铁。”

桃夭默默地调着热饮，思绪万千。

她没有注意到是我吗？好吧，我想人们通常都不会在意……

“你就是一株杂草，无足轻重的杂草，任谁都不会注意的那种。”母亲的声音又一次在脑袋里打转。

桃夭晃了晃脑袋，想尽力把这些杂念清除清除掉，可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她为什么是那样的一副表情？到底是在等谁呢？难道是男朋友……

“叮铃铃铃——”风铃又响了，一个人走了进来，坐在了那个女人的对面。

桃夭自己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手里的拿铁刚好调制完成——她微微颤抖着把它送到客人的桌前。

“请……请慢用……”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这位先……先生，请问您需要……”

“他什么也不需要。”女人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切断了桃夭用尽全部的勇气发出的问句。

“一杯水就可以了，可爱的小姐。”坐在女人对面的那人说话了，他朝惊慌失措的桃夭笑了笑。

他穿着休闲的连帽卫衣和运动裤，头发梳得有点乱却很干净。他看上去很年轻，充满了活力，就像邻家的大哥哥，能让人感到熟悉和亲近。

唯一让桃夭有点不舒服的是他的笑容。

那是随处可见的“营业员式”的招牌笑容——友善、亲切，可在桃夭看来却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虚假的味道。

当桃夭把水从柜台拿过来的时候，餐桌上的氛围显然变得有点不妙。

她放下水，找了一个尽量靠近他们的隐秘角落坐下，静静地听着。

“到底还需要多长时间，我才能离开？”女人的语气非常冰冷，和在公共汽车上时判若两人。

“不要着急嘛，小雏菊——”男人的声音则很轻松，甚至说是轻浮，“你应该知道‘纸牌屋’的规矩，花牌的变动可是红线。”

“少在我面前讲这些没用的废话！我可是已经……忍了你整整十年。”

“十年么，嗯——真是一段不能说短的时间，你也长成了很不错的人了啊。”

桃夭的心再次绷紧，她看到那个男人伸手抚摸起了雏菊的秀发和脸颊，就像是亲密的爱侣。

不过雏菊应该并不喜欢男人这样，或者说非常厌恶——桃夭注意到她的手紧紧地捏着咖啡杯把，几乎要把它碾碎。

“你必须变得勇敢，起码得比我勇敢，所以你是不能再这样下去的。”男人松开了手，站起身来走到雏菊的身边。

“不然纵使我这关能过，你还是没法从那个老头儿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把桌上那杯水拿起，整个倾倒在雏菊的头上。

桃夭紧紧捂住了嘴，差一点就叫出声来，她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哈，这样做的感觉真不错啊，提神醒脑。”男人得意洋洋地吹起了口哨——调子和那天雏菊在公交车上吹的一模一样，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在门完全合上之前，一句话从门外飘了进来。

“任务已经发在DIOGENES上了，具体怎么做全凭你自己。只要你能顺利完成，我就不再阻拦你离开。所以可别恨我没有给你机会哦，小雏菊——”

桃夭暗暗松了口气，这个讨厌又可怕的男人终于走了。

可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呢？她明明……

“结账。”

桃夭的思绪再次被打断，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挪回柜台，不经意间对上了客人的视线。

完了完了……

“我不是有意……”桃夭想要解释，却发现雏菊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责备的意味。

只有无尽的冰冷，冷到什么都看不见。

下一刻，她推门离去，只剩下桃夭默默地收拾被捏成好几半的咖啡杯。

尽管刚才雏菊的眼神是那样的冷，足够熄灭任何廉价的热情，但她的表情仍是令桃夭十分介怀。

就好像她马上要哭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