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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秘密花园”餐厅罕见地开张了。
展牌上写的菜式非常诱人,店里也收拾得很干净,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端坐在收银台前,正举着酒杯小酌,白皙的美腿在三脚椅上晃来晃去。
“唉,好不容易开张一次,怎么还是没什么客人啊?难得我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性感内衣,外套也选的宽松款式呢。”
“快把你的裙子收拾好,里面的小熊内裤已经走光了。说是性感内衣,居然上下身都不是一套。”
一脸别人欠了他八百块钱表情的大厨兼出纳兼保洁员兼侍应生说道,他正端着餐盘为今天上门的第一位也是店里唯一的客人上菜。
“切——!”老板娘撇嘴,“还不是你不肯帮我洗,不然怎么连一套都配不出来。”
“你有多少套内衣?”
“呃——”
“十套?二十套?还是五十套?”
“记不清了……我一向是随抓随穿的说……”
“让别人帮忙之前,先把自己该做的准备工作做好,这是基本的礼节。所以下次请不要让我在洗碗池里发现有一盆泡了一个多星期的……‘私密款式’。那会让我半个月不想再用厨房。OK?”
“你是指——如果我把它们打包收好,你就会帮我洗吗?”红叶用手支起脑袋,一脸期待地说——她和白桦都是常年不洗衣服的主儿,但风格略有不同,一个是两件衣服穿半年,另一个则是二十件衣服穿三天。
“……”文竹选择性无视了这句话。
“这家伙的性格可真够好的。”
俚鱼望着被无视了很久的客人,他的脸上维持着温和的微笑,面对眼前一大盆犹如隔夜黄油一般的“菜肴”,正思考如何下口。
“打扰到二位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这道菜到底是什么呢?”
本该贵为“上帝”的客人,说话的语气却比正牌的侍应生还要恭谦。
“秘制料酒炖海豹肉,怎么?有意见吗?”
“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应该是我孤陋寡闻,以前还从没见过液体状的肉。”
“这是我的独家烹饪方法,爱吃不吃!”文竹吼道,一丁点儿平日里冷淡镇定的样子都没有。
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心烦无比。
被迫要来这里免费打半个月工就不说了。
昨天放到保温箱的海豹肉因为红叶误操作成加热,把炖肉烧成了肉糜也算了。
最可气的是,那台索隶牌的全自动烤箱机果然泡汤了!
把干将剑掷出去,帮那女孩解围之后。原本没什么人的街道上突然跑出一大群全副武装、墨镜西服的大汉,将在场的人通通带走,连地上的剑也没能幸免。
赏金是彻底拿不到了。上午他抱着试试的心态联系了斯特兰奇重工的外业员,结果发现那个烤箱早已被人抢先买下。
而且——
“昨天过来清场的就是你家主人,那个叫什么什么摩丝的小孩儿派来的吧?”
“我家少爷的全名是夏洛克·米尼罗斯·福尔摩斯,”华生彬彬有礼地回复,用餐的姿势和礼仪更是无可挑剔,“这道菜味道真是不错,煮化了的肉汁肥而不腻,加上调味的南瓜简直是绝配。如果能有一位美丽可人的小姐,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斟上一杯冰薄荷酒,那就太完美了。”
“嚯嚯嚯,听到客人怎么讲的了吗?侍应生,还不赶快去更衣室换衣服补妆~”
红叶依旧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调侃他。
“再多讲一句,这周的薯片你就都不用想了。”
“欸——?”红叶嘟起了嘴。
华生的称赞倒是让自己蛮受用——他居然能吃出南瓜的味道,自己明明只在下锅前下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可这家伙的笑容还是令人浑身不自在,甚至让他有一种想要一拳打上去的冲动。
这起事件中,唯一能让文竹感到有所安慰的是白桦。即使没有能如自己所愿,将这家伙关上十天半个月,可就结果来说,他现在依然是没法回家的状态。
被苏芳的路灯“扫过的”受害者们,可是都排着队望眼欲穿地等待这位“密医”上门诊疗——在这方面他的手艺倒是有口皆碑。
“话说你今天过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如果是关于干将莫邪,劝你赶快吃完、付账,然后滚,我是再也不想听到关于这两把剑的任何消息了。”
“这个您可以放心,按我家少爷的意思,“人斩”事件已经彻底结束了。除此之外,由于您在解决这次事件时无私而英勇的表现,他特地差我来表示感谢。”
“还是免了,你们什么也别做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白桦一开始不留余力地劝我入伙时我就感觉不对劲,那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积极工作过?想必这也是你们在背后搞的鬼吧?”
“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为他买了两张下个月的小椰蛋会展厅声优演唱会的贵宾门票而已。看到他欣喜若狂的样子,我也打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
“这样的叛徒,该被去势一千次。”
“恕我冒昧,尽管少爷说你不会同意,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你想加入福尔摩斯家族的麾下,随时欢迎。而且——”华生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餐厅,“待遇应该会比这里优厚得多。”
“啪啪”红叶撇着嘴拍桌。“挖墙脚者自重。”
文竹的回答则是:“客人你好像已经吃完了吧,是时候该付帐走人了。”
华生起身摇头:“可惜,少爷的好意要落空了。”
“总共是五千两百新币,现金还是刷卡?”
华生毫不在意地从钱包里掏出那足够买下两只活海豹的数额,放在桌上。
“那件珍贵的礼物也只能在仓库里慢慢落灰,等待报废了。”
“出门右转五百米,新日暮里牛郎酒店,摸屁股脱衣舞样样都有。慢走不送。”
“唉,那件索隶牌的全自动烤箱机,估计再也等不到接通电源的那一天了。”
“等等!”文竹大喊一声。
华生停住脚步,保持住了开门的姿势,但并没有转过身来。
“我……我……你……说什么?”听到这梦幻的厨具之名就走不动路的他满脸通红,想要说些什么来挽留却只能支支吾吾地吐出几个单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瞬间打脸吗?”俚鱼冒头。
“噗——!”红叶终于忍不住,双手猛捶收银台,夸张地大笑起来。
每一声“哈哈”都让文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客人似乎不打算为难先前态度恶劣的侍应生。华生一边开门一边微笑着说道:
“请不用担心,我一早就把烤箱交给物流进行派送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到。还有——”
文竹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什么生死攸关的信息。
“我的手机号码夹在刚付的钞票里,有事的话麻烦给我发短信。当然,没事的时候更加欢迎。”
说完这句话,他躬身行礼,然后合上门离开了——顺带一提,走的是左边。
“我觉得好像又出现了一个对你来说很难对付的角色。”俚鱼总结道。
文竹不知该作何表情。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手机号码给存下打个招呼吧,不然天知道烤箱在运送途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以这只腹黑的笑面虎的形式风格来看,没出问题那才是真的“意外”。
“话说,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俚鱼找准时机问,“你是什么时候用那把展出的赝品替换了苏芳手里真正的干将剑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文竹正专注于短信的措辞——既要让自己不卑不亢,又要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把烤箱奉上——这是一件很费思考配额的事情。因此他没有仔细去想俚鱼话里的深意,顺口答道:
“还记得我们落地时的情景吗?那时我抱怨的只是剑鞘被压得太紧无法拔出,但这并不影响我把剑身拔出来。”
“莫非是在空中?”
文竹微微一笑,对那千钧一发的时机掌握,自己可是相当自豪。
“我是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获取干将剑的机会的——那时她刚好脱力,毫无防备。所以说,在你还融合在我的体内,也就是在你能意识到我把手伸进那个女孩的胸部之前的时候,我就已经……”
嗯?!我刚才说了什么?!
他急忙收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团柔软的东西从右边把自己的脑袋死死的压在了餐桌上,压得他一点儿气都透不出来。
对于自己胸前的物事能起到如此效果,老板娘非常满意,她顺势将右脚踩到椅子上,高跟鞋锋利的根部牢牢地钉在文竹两腿之间的空隙上。
她弯下脖子,凑近对方的耳朵,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语气问道:“我原以为你不可能会是这样。可是你刚才说,你就已经怎么样了来着?”
笑容如同美酒那般馥郁且酷烈。
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里,餐厅的门开了,一位身着黄色连帽衫的客人走了进来。
“听说这里有卖梅子饭团和海豹肉?”
她的声音像水一样平淡而清爽。
文竹的头又一次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