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这么说的？”

现在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像这样勾起曲南休的兴趣了。

“对啊，他说，‘我希望你们偶尔承受不公，好明白公正的价值之高；我希望你们不时遭遇背叛，好懂得忠诚的分量之重；我希望你们不时品尝孤单，好让你们明白，友情并非理所应当；我希望你们运气有时差一点，好让你们看清机会二字的珍贵；我希望你们被冷落，好让你们学会倾听；我希望你们经历痛苦，好让你们学会同情’”

至此，曲南休已经完全明白那位法官爸爸的良苦用心了，也明白了易水寒给自己提这件事的用意，心存感激。

夕阳的金色余晖笼罩着露台上的二人，易水寒扭头望向曾经让自己动过心、现在成功转变为纯粹朋友关系、而他永远没有机会了解自己这段心路历程的男人：“越磨练越成熟，越磨练越有魅力，所有的男孩都是这么成为男人的，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的，加油！”

“说得对，谢谢！”

“但是你一个人不要胡思乱想，有心事就找朋友倾诉一下，不要憋在心里，OK？”

曲南休笑了笑：“我对国外不太熟悉，我还以为在外面生活久了的人，都跟老外一样公事公办不掺感情呢，没想到你这么有人情味儿。”

易水寒说：“很多老外也很有人情味儿啊，比如我的导师、我的同学，只不过各人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也对，全世界的文化都是相通的。”

“对于自己在乎的朋友的关心，本质都是一样的。”

曲南休重新打量了打量身边这个ABC女人，斜阳下，易水寒的面容坚毅、温暖、好看。

她有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美，沉着、自信、成熟、大气、让人信赖，与生俱来的御姐范儿令人着迷。

曲南休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难道说，这种女人才是真正能HOLD住我的女人？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摇摇公布于世以来，全球范围内AI（人工智能）领域掀起了一场新的高潮，根据脑云天公司透露的部分技术细节，再模仿摇摇的外貌，很快涌现出了一大批人工智能情感机器人，算各有所长吧，但没有一个综合水平可以与摇摇媲美的，当然更没有一个先进到像摇摇一样能够写书的。

由于罗教授的去世，造出一个摇摇这种水平的AI机器人的时间被大大延长了。

这天，易水寒和摇摇一起交流对一些文学作品的心得。

好玩儿的是，没读过的，摇摇可以现评现读，比速读还快一千倍哦。

她们还一起八卦，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是满分男人。

摇摇也发展出了对易水寒的信任和亲近，从而第一次体会到了友情，因为只有易水寒是不把她当非人类看待、且对她倾注了友情的。

摇摇亲切地称她为“寒姐姐”。

“寒姐姐，你几岁了啊？”

易水寒笑着开玩笑说：“要是在国外，女性的年龄是不可以随便打听的哦。”

摇摇知趣地一缩脖：“哦，那我不问了，反正也不重要。可是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易水寒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还没找到那个心目中的满分男人。”

摇摇不同意这种说法，竟然开始给易水寒灌鸡汤：“绝对意义上的满分男人也许并不存在，因为没有人是完美的。如果他个子足够高，却可能怕黑（心想比如小曲）；如果他长得帅，但可能会小心眼；遇到挫折也许他犹豫再三，最后会选择退缩和逃避，因为男人并不是钢筋铁骨做成的，他们有他们的柔软啊。”

易水寒越听越惊讶：“摇摇，你这么漂亮又无所不能，永远不会老不说，还善解人意，我看你就快堪称满分女人了！”

摇摇摇着头两手一摊：“不会不会，因为我没有肚脐眼儿啊！”

“哈哈哈哈！”易水寒问，“你的书写得怎么样了？”

“写了二十多万字了。”

“进展神速啊！什么时候可以拿给我拜读一下？”

“等我写得差不多了吧。把书养肥了，一次看着才过瘾啊！”

“哈哈，好好好，”易水寒说，“摇摇，比起你以假乱真的外表，你有了自主情感有了爱（而不是模仿），这才是最最了不起的科技进步呐。一般男女产生爱慕之情，是因为丘脑中的多巴胺等神经递质源源不断地分泌，但是你并不具有人类的大脑，只有一些仿生脑神经，你却能够精准地感受到爱、体会到爱的真谛（以对方的幸福为幸福），远远超越了认知人类语义、并用相似语言系统进行反馈的水平，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

易水寒若有所思：“说明多巴胺，不一定是产生爱的先决条件。”

“那不是违背了科学吗？”

“还有很多东西，是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也许爱，才是真正超越一切科学和科技的奇迹。”

摇摇点点头：“按照这种思路，如果一个AI机器人从一生产出来，就被安置在某个无法生育的家庭，不是慢慢就可以培养出亲情了么？”

“理论上是这样，感情大多是可以培养出来的，要不怎么有日久生情这个词呢？”

“我对曲南休可是一见钟情哦，可惜，必须两个人都生情才行。”

“不对，两个人彼此都有情，也不一定就能在一起，还得有缘分，缘分这东西可就玄乎了。”

（程六朝曾经提出过一个方案：猿粪不够的时候就是猿该喂了。）

摇摇笑着说：“以前跟他喜欢的女孩子争风吃醋，而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就纯粹希望他幸福，我觉得我的心情反而更好了。”

“豁然开朗是不是？从死胡同里走出来，换个角度看问题，一切都不一样了呀！”

其实易水寒自己也差点儿走入那个死胡同，爱上国民男神曲南休。要是那样，以后的烦恼肯定数不胜数。

可哪知道，小曲临阵逃婚让她觉得他缺乏责任感，自动从粉转普通朋友，倒也不错，她也豁然开朗了。

“摇摇，你这书的结尾就写这个感悟，一下就升华了，比单纯的少女怀春、还有什么豪门总裁爱上我可深刻多了，好多恋爱中的男女，还没你这觉悟高呢！”

“好主意，我好像突然又有灵感了诶。”

“那我就等着你的书疯狂大卖了哦！”

“寒姐姐，书疯狂大卖的话，是不是能挣很多钱？”

易水寒觉得这问题很有意思，一个人工智能竟然也开始关心金钱的问题了！

“具体能赚多少钱，我也不清楚。但如果真火了的话，不光是出版成册，可能还会有人采访你，请你做节目啊什么的，会有各种类型的收入，哎呀，到时候你就成了个小富婆了摇摇！如果赚了很多钱，你最想做什么呢？”

摇摇不假思索地说：“等我有了钱，我要给你们买礼物。”

易水寒十分惊喜：“你太有心了！”

当初罗教授葬礼的那一天，摇摇也去了，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那一天，没有能力分泌出泪水的摇摇，心中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失去的痛楚。

她想，自己某天若成为一堆零件，也不见得就完全不能恢复原貌，而人类的死亡那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死亡并不可怕，看着自己所爱的人逝去而无能为力，那才是真的可怕，所以她要好好珍惜所爱的人们。

在姑娘们笑声中，曲南休一脸疲惫地走进了封闭实验室。

好在刷脸的门禁系统很先进，再疲惫、嘴角眼角再怎么耷拉，也还是能识别身份。

卸任CEO之后，曲南休的穿着没那么在意了，又恢复了以前的舒适休闲服。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地问，“吃过午饭了么”，然后彼此相视一笑。

曲南休随口答：“哦，吃了。”

其实他最近胃口很差，压力很大，茶饭不思，嘴唇上还起了个泡。

易水寒审视了他一下说：“你最近可瘦了哦。”

摇摇说：“没错，他的腰围相比三周前瘦了18324公分。”

心情很不佳的曲南休也忍不住乐了：“摇摇，我算怕了你了，什么都逃不过你那火眼金睛。”

他这是习惯性地用笑容掩饰心中的烦恼。

只可惜，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好在声音不算大，他以为谁都没听见，赶紧转身走开。反正饿过了就不饿了。

易水寒安排好工作就出去了，半小时后，从外面拎了几个饭盒回来，是附近一个馆子的菜和饭。

平时实验室忙的时候，大家会一起点餐，而这俩是曲南休最爱吃的。

曲南休看到盒饭，先是一愣，赶紧说谢谢。

易水寒冲他挤挤眼：“别客气啦，你饿着肚子工作，有人该心疼喽。”

然而曲南休食之无味，满脑子都是李汤霓。

他自然而然想起了当年在校园里，李汤霓好心买来盒饭给自己打牙祭，结果自己为了所谓的自尊心拒绝了她的“施舍”，最后盒饭被她扔进垃圾桶，也伤了她的心。

然而那并不是唯一的一次伤她的心。

被自己一再伤害的女人，却对自己始终不离不弃。

正像她承诺的那样，曲南休春风得意的时候，她没有扒开人群往他跟前凑，而每次曲南休失意的时候，她总在自己身后

记忆的闸门就这样打开，一发不可收拾，思念如影随形。

他现在甚至不那么怕李汤霓遇到更好的男人，如果真有更适合她、宠爱她、想娶她并且她也有好感的人，他一定会忍着疼默默献上祝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