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休尽了全力,但是最后,他这辈子的第一个生意——手抓饼店,还是因入不敷出关门大吉。
让邵帅小人得志神马的还是小事,最让他忧虑的,是严叔严嫂往后的生计。
他们两位受教育水平不高,没有学历,也不算年轻了,均有残疾。
想给他们找份身体能吃得消的工作,十分不容易,而且最好还能把他们夫妻安排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最好还能离家近一点,这就难上加难了。
于是,曲南休跑到北京市残疾人社会保障和就业服务中心求助,了解到,有些公司是公开招聘残疾人的,企业招收残疾人可获政府补贴,这算是个好消息吧。
想到夫妻俩上网不方便,就自己上网到处搜索招聘信息,最后无奈地发现,他们两位这种情况,的确是困难,即便能找到工作,薪水也不够生活,怎么办呢?
曲南休灵机一动:严叔严嫂是哪里人呢?他们想不想回老家?是不是想回但行动不方便?或者凑不够路费?
帝都消费这么高,也许并不适合他们啊。如果他们想回家,自己倒是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于是他跑去问。
严叔严嫂说来自南方某个村庄,但是都坚定地表示不想回去,要留在北京,大不了还去街上给人擦鞋嘛。
那种脸上放光的坚定执着,让曲南休十分意外。
北京就这么有吸引力么?
他们回答:不,是因为我们要找人。
一定是个对他们很重要的人吧。亲戚?朋友?
问他们找什么人,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他们又不肯说。
好吧,每个人都有执着的权利,也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曲南休给家里打电话,说这几个月学校要交的钱比较多,经济有点紧张,但尚可自食其力,就是不能往家里汇钱了。
其实,他把每月划回家的钱加上变卖机器设备的所得,用来补贴了严叔严嫂,并到处帮着打听合适的工作。
一天上网,他偶然发现各种“吧”里信息丰富,就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叫做“残障人士吧”的地方,没想到还没发帖打听信息,就先被里面的各种励志故事感动了。
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幸的人,在极其恶劣的身体和物质条件下,互相打气,互相开玩笑,积极乐观地面对上天的不公。
跟他们相比,那些稍微有点头疼脑热或小麻烦,就要死要活的健全人士,真该汗颜了。
其中有个漂亮有灵气的女孩子,人气特别高。光看她正面照片,完全看不出任何残疾,不但看起来天生丽质,而且还开朗爱笑。
谁能想到,这样如花的生命,下半身却打出生起就扭曲得不成样子。可惜家境贫寒,根本没有钱治。
听说她这情况,真要治疗起来倒也不是那么困难,大约八万块就可以矫正,也就是说,八万就可以彻底改变一个花季女孩的命运。
然而,通往幸福的门槛,对她的家庭来说未免太高了。
曲南休看得十分心痛。他想,如果自己有很多很多钱就好了,就可以帮助那些急需的人,比如这个女孩,比如严叔严嫂,比如已去的洪爷
以前对挣钱的欲望不是太强烈,觉得够花、够给家里就好了,反正钱多有钱多的花法,钱少有钱少的花法。现在才发现毛爷爷有那么大的力量!要变成有钱人的欲望空前强烈起来。
曲南休的悟性比较强,很快从“残障人士吧”举一反三想到,有没有一个社区叫作“后悔吧”呢?
搜了一下,没有。
那么自己开一个好了。
敞开大门欢迎大家来讲出自己的后悔故事,将来罗教授的后悔药出来,不是可以最快帮助这些人么?
不过,刚才还立志要赚大钱的曲南休,却从没想过到时后悔药需不需收费的问题,毕竟不是经商的脑袋。
看他心事重重的,李汤霓问他怎么了。
本来曲南休不打算跟她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后来一想,李汤霓是自己最亲密、最信任的人,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都该跟她分享才对,要不然,她岂不是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李汤霓听了很是关心,央求他带自己一起去看看严叔严嫂,顺便买些东西送过去。
两人一起走进南城那幢破旧的门洞“金枝玉叶”的李汤霓,并没有显出丝毫嫌弃,这是曲南休很欣赏她的地方之一。
但是她仰脸看见楼道墙角摇摇欲坠的蜘蛛时,脸色“唰”地变了,下意识往曲南休身边挤,这也是曲南休觉得最不可思议和她最好玩的地方之一。
李汤霓说:“他们住这么远,以前天天坐车到你店里去上班,可真不容易啊。”
“是啊,对他们这样的弱势群体来说,就没有容易的事儿,活着本身就挺难的了。”
“他们想做什么样的工作?我也去我朋友圈里帮忙打听打听。”
“那敢情好啊。人家可自律了,要是问,他们总说,什么样的都可以,他们不挑。”
李汤霓叹了口气,对这样不幸又善良的人表示同情。
曲南休说:“但是说实话啊,要我是企业老板,我肯定愿意雇他们,忠诚又勤快,这难道不是一个好员工最重要的品质么?”
李汤霓没说话,学经济的她,正在从会计核算的角度汇总人工成本:人工成本工资总额职工福利费职工教育经费劳动保护费工会经费学校经费公益金。
而严叔严嫂的情况,请他们两个人,可能只能干一个人的活。在这个效率至上的社会,愿意聘请他们的人,必须一有足够大的权限,二有一颗曲南休一样的赤子心。
来到一扇斑驳的门前,出乎意料,无人应答。难道出去了?
曲南休和李汤霓拎着大包小包,穿过楼道里停的落满灰的自行车留出的缝隙,回到楼门外等候。
附近的环境杂乱,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声很大,最近的车站,即便是李汤霓走,也要十分钟左右。
过了一会儿,看见严嫂臂上挎着几个塑料袋,搀扶着严叔从远处而来,走得很慢。
严叔自己走路都很吃力,只有严嫂能提些东西,所以他们每次买得都很少,自然也不乏经济原因。
“小曲,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
严叔打量了打量李汤霓:“这位是?”
“我女朋友,李汤霓。”
“哦。”
严叔不自然起来,不善言辞的他,不知道该说啥好。
严嫂虽然有说话的能力,但是因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很容易就说得很大声,所以她一般不开口。此时,她也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李汤霓,心想,这闺女长得太好看了!
李汤霓赶忙问好。
曲南休说:“我们买了些东西,给你们送到家里去吧。”
“不用了小曲,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以后别再买东西了,这些都拿回去吧。”
严嫂虽然听不见,但通过读口型和对丈夫的了解,也明白意思,一个劲儿地点头。
曲南休说:“这都是李汤霓的一点儿心意,我一直跟她念叨,说我跟你们特有缘,所以她早就想来看你们了,除非你们不欢迎我们。”
李汤霓冲曲南休眨眨眼,意思是,这会儿你怎么那么会说话?
夫妻俩拗不过,被两个年轻人送回家去了,但是在家里明显不自在,又是让座,又是要倒水,可是一方简陋的小空间,其实也没啥像样的地方可坐,而且说实话,也没太多话可说,于是气氛就尴尬了。
李汤霓个很有潜力的同学,虽然平时很少干活,但是该出手时挺痛快的,一看这情形,就挽起袖子开始找活干,太难的真不会,收拾收拾碗筷、擦擦桌子还是没问题的。
这下严嫂急了,满屋子撵她,坚决不让她干这些粗活,李汤霓只好作罢。
她在屋子里随便溜达的时候,看到一张小台子上堆满了布头,五颜六色的,各种质地。
“严嫂,这些布头是做什么用的?”
说完才想起她听不见。
但是严嫂猜也猜到了,因为听不见,所以很大声地回答:“那是我做包用的。”
严叔解释道:“要说她有一门好手艺,就是用这些边角料做成各种各样的包,款式多样,颜色搭配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容量大,实用。有时候邻里之间会有人跟她买这些包。”
严嫂从抽屉里拿出几个成品,有钱包、零钱包、购物袋还有书包,真把李汤霓惊艳到了!
“哇,太漂亮了!质量还这么好!设计还这么新颖!”
看到李汤霓爱不释手的样子,严嫂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打手势,意思是,送给你,你喜欢就全拿走。
“不不不,要不然我买下来吧。”
严嫂立刻不高兴了,小曲是我们的恩人,你是他对象,几个不值钱的包还管你要钱,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于是,走的时候,李汤霓是抱着一堆包出来的。她笑嘻嘻地对曲南休说:“我有主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