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地睁开双眼,好不容易适应了耀眼的光线,我打量着陌生的房间。
白净的窗帘,白净的床单,无处不昭示着自己置身医院的事实。
将手伸到眼前,我看着指缝间漏下的阳光,发自内心地笑了。
终于,自由了……好怀念的感觉。
从病床上坐起身来,却不慎牵动了未痊愈的左胸,好痛!
没有了咒术加持,伤口也随着新陈代谢复原了,离痊愈恐怕还很遥远。
窗外,几只飞艇正盘旋在空中,上面的四叶标志——千夏!
病房不寻常的高科技布置,应该不是在御阳市,除此之外……是青枫都市!
开门刚要出去,两道身影突然晃入视野,“风小姐要出去么?”
白色的风衣制服,胸口的四叶徽章,正是千夏的工作人员。
迎着我疑惑的目光,两人有礼地鞠了一躬,“我们是奉命来保护风小姐的。”
“保护?”我蹙了蹙眉,转身沿着走廊而去,“不用了,我没事。”
仿佛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两道脚步声仍是跟了上来。
我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身后一脸严肃的两人。
医院外的飞艇,派来的千夏人员,监视么……
深吸一口气,我惊讶地望向两人身后,“啊,匀桧姐!”
趁两人回头的瞬间,我立刻脚底抹油,转身遁去了痕迹。
虽然异能不复,但锻炼过的敏捷身手尚在,不管怎样,先逃出去再说。
刚奔入大厅,冷不防映入角落处几道白影,我立即向后隐入走廊阴影中。
该死,到处都是千夏的人,整个医院都处在千夏的监视中。
“紧急通知,27号房的病人失踪了,紧急通知……”
医院的广播迅速响遍四周,整栋楼的千夏人员都纷纷行动起来。
听着各处仿佛响在耳畔的脚步声,我紧摁住隐隐作痛的左胸,皱紧了眉头。
隐藏在走廊的阴影中,我小心翼翼地潜行着,躲避着四处搜索的千夏人员。
悄悄潜入一条横向的走廊,然而才到半路,却不料两端同时有脚步声逼近。
四下一望,笔直的走廊毫无障碍,根本无处躲藏,这下糟了!
两个方向,脚步匆匆,同时迅速地逼近。
走廊的两头,两道身影同时闪现。
白衣飞扬,在走廊两端一错而过,没有半分的停留。
双腿叉开撑在天花板上的我轻舒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四肢一收,我再次落回地板上。
突然,凭空一只手伸出,先于我的惊呼将我的嘴牢牢捂住,整个人都被抵在了背后的墙上,随之映入眼前的面孔却让我一怔!
“嘘……”近在咫尺的少年伸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子极尽地贴着我。
直到那两道脚步声消失,少年才放开了我,阴影中的笑眸弯成迷人的弧度。
“银澈?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晃了晃手中提着的袋子,“我来带你出去。”
换上了一套男式休闲装,我从洗手间走了出来,“这样真的可以?”
银澈为我戴上一顶褐色贝雷帽,小心翼翼地将我的头发整理入帽中,“别担心,跟我一起走,不会有人发现的。”
“嗯。”我压低了帽檐,紧随在银澈身后走了出去。
医院各处,千夏人员匆忙搜索着,却无一人留意人流中大摇大摆出去的少年。
白日的喧嚣被静夜洗涤得分外悠远,缭乱心境也微有疏淡。
“嗯……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踏着公园柔软的草坪,我深吸了口气。
从青枫异界出来后,拉着银澈在街上逛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候。
“好久没看到凌衣这么有精神了。”
身边的银澈侧头望着我,落花的残影穿梭过醉人的清风,映在他明媚的笑颜。
感到些许疲惫,我坐在了湖边的长椅上,银澈为我理着从帽中泻出的发丝。
望着少年绝美的面容,那晚贝伦尔家的经历,连同不相识的少女的面孔,无法抑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不敢看身边的少年,我低低垂下了头,“银澈,你……认识流缨吗?”
停留在发边的手指轻微地一颤,微波粼粼的湖面上,渐渐化开少年过度惊愕的脸,“流……缨……”
两个字,咬得很重很重,在他的口齿之间清晰地流泻出来。
某种别样的思绪先于疑惑涌上了心头,我不由得捻紧十指,“她是你的……”
“你见到她了?!”
打断我的疑问,银澈直直地看着我,秀美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虽然只从湖面倒影里看到,那样的神色却也让我不由心口一紧,不安的心绪也因着他的质问而逐渐沉落下去,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在哪里?”对于我的沉默,银澈再次逼问。
第一次,他为了别人而逼问我。
为什么他对流缨那么执着,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心中数不尽的疑问,我却终究没能问出口,只将头垂得更低,“伦敦事发的那晚,她随着那个魔方出现的,应该是……跟冥音一起的。”
“天逆盟?!”对这个真相始料不及,银澈喃喃重复着,“她在天逆盟……”
我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出声,“她究竟是……”
“凌衣……”
再次打断我的话,银澈缓缓闭上眼,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恰如寒冬阴天里那不散的压抑云层,“我送你回去吧,伯母很担心你。”
“可是……”
“她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再问了。”
完全拒绝的口吻,一时仿佛有什么绞住了胸口,让我再无说话的勇气。
我点点头,无言地起身离开,不安如同月下的流沙,在心间渗透蔓延。
因为千夏的隐瞒,母亲并不知我被天逆盟掳去的事,只以为我在出行任务。
一路上,银澈始终低着头心不在焉,未曾再看我一眼。
凭空出现的一人,成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障碍。
不甘心,可是他的内心关得紧紧的,根本不允许我触碰。
寂静的公园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轻微踏响,一片沉重。
“哟,这么晚了,两位去哪里啊?”
从岔路口走出的四个男人,各扛着一根棒球棍,拦在了两人前面。
对于这种夜间抢劫的套路,早已见怪不怪。
我从帽檐下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对上四人,“请让开。”
“哟,小伙子挺淡定的,不过很快,你就淡定不了了。”
为首的一人向同伴使了个眼神,三人把弄着棒球棍,同时向我逼近。
仰身避过迎面挥来的棍影,我右脚一勾,侧转半圈的同时将一人甩了开去。
贝雷帽也随之甩了开来,一头黑发在风中散开,丝丝飞扬。
晃动的视线正瞥见一人向银澈攻去,我一惊下连忙一个侧翻踢,将来袭之人踢得连退几步。
该死,失去了异能,身手的威力也变得跟普通人无异。
不等我松口气,两道棍影同时横空而至。
我连忙转身拦在银澈面前,右手反手一抓,稳稳扣住后方袭来的棒球棍,正要抬起左手——
一阵麻痛突然从左胸袭至,整条左臂都为之滞住——痛!
而此时,前方的棒球棍已挥舞而下,直向自己的左肩击来!
心中瞬间紧绷,身形却是纹丝不动,不能躲,躲开了就会伤到银澈。
我骇然闭上双眼,准备硬生生地承受这一击,棒球棍带起的风声呼啸而来!
击打的痛感,并未如期而至。
疑惑地睁眼,棒球棍正被身后的银澈只手接住,面前的男人一脸莫名的惊骇。
而另三个男人,在周围倒了一地,痛苦呻吟不止。
面对男人的震惊,银澈淡淡一笑,“麻烦各位,三秒内在我眼前消失。”
笑容分明纯净无垢,却让四个男人同时脸色一变,慌忙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我仍未回过神来,自从再次见到银澈,就明显感觉他与以往不同,不再像以前那么弱不禁风,冥冥中似有无形的力量,正在逐渐苏醒。
随手扔掉手中的棒球棍,身后的银澈无奈地叹气,“凌衣,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收回有些僵硬的左臂,“没有,你别多想……”
话音还未落下,却突然被银澈抓住了左臂,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我向后扯去,随着视野一晃,背后瞬间抵在了树干上,一大片树叶被震落下来。
摇晃的斑驳树影中,少年绝美的脸庞欺近,“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自在地挣动手臂,想让被按住的身体脱离他的控制,却是纹丝不动。
从医院出来后,银澈便不住地问我的伤势,却都被我敷衍而过。
“还是不想说么?”银澈轻笑,手徐徐伸向我的衣襟,“那么,我自己来看。”
不等我明白过来,纤细的手瞬间扯开了我夹克内的衬衫,一股冷风随之灌入。
我惊得倒吸一口气,正想要遮住胸口,却被银澈分别抓住了两只手腕,强行拉了开来。
霎时间,整个胸口,毫无阻碍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的目光所在,一抹鲜艳的血红,在左胸处洁白的绷带上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