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间将床上女子耳边的发丝掠过,语气温和而柔软。
明川怔怔的看着屋内的青年,似乎有些无法理解。
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
“我希望,我能死在师父的手里。”
柳白间将额头抵住床上女子的额头,黝黑的眼底浮上一点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神色。
语气绵长而亲昵,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师父,我真的希望,到了最后能死在你手里。”
他看着洛九天的眼神,彷佛她已经醒了,毫不在意她紧闭的眼睛,就像和她对话一样。
“死在你的手里,就终于结束了。”
“我很高兴”
他唇边的笑意,就像他真的高兴一样。
他呢喃着:“我这一生都在守着一个无妄的念头,一开始就知道,这条路至死都没有尽头。从我拜你为师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了身份和资格。”
一声“师父”,这一辈子,他都只能是她的徒弟——柳白间。
而不能是,爱着她的——柳白间。
“真苦啊”他低低一叹。
他仰望了她三十多年,曾经也为心中汹涌的感情感到慌乱无措,甚至挣扎、迟疑。
他试图远离她,试图避开她。
以为这样就能将这一切平息,这只是一时之间的好感,只是朦胧中误将亲近之意当做了爱情。
然而所有的自以为,
最后都败在她的回眸一望上。
那时候,他想,他要完了。
当他开始想要成为她心目中最好的柳白间时,当他甚至愿意长长久久的收起自己所有的棱角,变成她喜欢的温润君子时,他就知道他完了。
这份汹涌而至的情感,并没有在后来的岁月中被磨灭,反而越加坚韧,越发深厚。
也就越来越痛苦。
越是靠近,他就越是清醒的明白,他和她之间的鸿沟难以跨越,犹如天堑。
爱一个人该怎么藏住?
他不知道,于是他只能收起眼里的情绪,带上面具,克制距离,变得沉默而隐忍。
他甚至不敢轻易说喜欢两个字。
他没有身份,没有立场,这份暗恋对他来说是火上炙烤的煎熬,对她来讲又何尝不是泼天的灾难。
他不能让她被唾骂和指责,她明明高高在上、心慈善良的九天仙子,怎么能让她因为这份爱,而背上这样沉重的负担和镣铐?
苦吗?当然苦,他有时候忍的太久了,跟在她身后都总想要上前一步,和她平齐,这样距离就能进一点了吧?
别人斥责他这样无理,当时洛九天却笑着摇摇头,说道:“正好,我也觉得累,白间还是有孝心,知道扶着师父。”
原来,他们的距离即便进了一步,心和心之间的距离却从来都没有变化。
那天他在逍遥殿的门前,等着师父治疗苏师叔的时候,问春秋就站在殿外,手指点过廊下的清神铃,看到他,又笑了一句,“诶?你又在等你师父啊,都三十年啦,你倒还是像刚刚修到引气层的时候,现在已经是突破灵台境,到元丹期了吧,还是会这样跟在你师父后面啊。”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听着清神铃的敲击声,他却在想
这一生真漫长。
漫长到,这种痛苦好像永无止境。
所以,死在师父手上,其实才是他最好的结局吧。
他垂下眼睛,眼角红润而满足,就像吃到了一颗糖,回想当初那些煎熬的事情,在这时,却也变得甜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时候,曾经的挣扎都变成了庆幸。
他的眼眸中有盈盈的笑意,“师父,我其实从不后悔,当初选你做师父。”
真好啊,他去了昆仑,然后遇上了她。
如果重来一百遍,他还是会这样。
比起没有遇见你这一件事,现在的苦难都应该算作糖果。
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色彩。喜怒哀乐、人间十色,都是她赋予的。
他这一生哪怕到死都不会悔悟。
“我不是好弟子,但你是个好师父。”他笑了一会,看着她平静的眉眼,黝黑的眼眸有了一丝的停滞。
他轻轻靠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只剩一指
他只要一低头,就可以亲到她。
这是他遥不可及的距离,现在近在迟尺。
明川盯着他和她,吸心脏却迅速的跳动起来,如果他真的亲下去,那么,不伦这个关系就真的坐实了!
天底下,有哪个师父和徒弟会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