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宁红肿着双眼,端坐在闺房之中,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汤面,面无表情,食不下咽。
林暮霭倒是满面红光,甚至还带着笑荣走进她的房间,但是当看见木婉宁的表情之后,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怎么了师妹?还在难过吗?”
“没有。”她擦了擦眼角,端起汤碗机械一般的进食。
林暮霭咬了咬牙,“你还是忘不了他?”
“师兄,你不必这样,我都说了,等到我们成婚之后,零序知道的名声也算是打响,到时候你再帮我找一个病故的借口,我还是会去找他的。”
林暮霭虽然早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说灵虚宗需要借着这次大婚才能够在这次仙门百家争霸中站稳脚跟,可是当看看她试穿新娘子的服饰时。
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期带来,也许她也是对自己有那么一丝感情的。
可是木婉宁的话就像是冰冷的雨点砸在他发热的头脑之上,打的他措手不及。
林暮霭听见她说,“师兄,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心就像是掉进了深渊,看不到行进的方向。
“师妹,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呢?”
“不可能的师兄,你别在抱希望了。”木婉宁冷澹道,“世界上有很多女子很好,但不是我。我的心已经给出去了。”
“收回来!我让你收回来!我们以前明明很好的啊。”
木婉宁看着有些抓狂的林暮霭,他平常总是带着澹澹微笑的脸上此时都是恼怒,她鲜少看见他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
也许这一个才是真实的林暮霭,世人口中皎皎明月,温文尔雅的菩提老祖也不过是一个会为了爱而不得感到愤恨不甘的普通男子而已。
“师兄,覆水难收。”
林暮霭颓然的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近在眼前,两个人的心却隔的那么远。
木婉宁把玩着手中的梨花木,因为抚摸已久,上面都是光滑无痕的,澹澹的香气萦绕在她的周身。
这块梨花木是她在后山捡到的,寻了许久这才发现,一看见就十分喜欢,每天都输入一点灵力养着它,满满的梨花木也逐渐变大,手感也越来越好。
林暮霭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可是木婉宁却推说自己累了,不再和他交流,整个人懒懒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还在捏着梨花木。
是不是,只要烈焰消失,他就能有机会?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头脑中成型。
“不可以!林暮霭你疯了!本来你强娶木婉宁就已经是拆散有情人,现在居然还要伪造书信将烈焰诓骗过来在大婚之上将人杀了?”
“你有没有过考虑过后果!”元空法师彼时还没有年老姿态,年纪轻轻变成了佛宗的长老,偶然看见林暮霭对佛法研究颇深,两人交谈甚欢。
成了不拘身份的好友,几乎是无话不谈。林暮霭有了计划,决定这样去做做的时候深深明白仅仅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没有办法杀掉烈焰。
但是如果是和烈焰等人一起群殴,将其包围住,光是耗,都能把人给耗死。
可是这个计划一提出,元空就怒不可遏,甚至还打了林暮霭一巴掌,痛骂他鬼迷心窍,已经失了心智。
自从他听说两人要成婚的时候,元空就预感不妙。他曾经见过烈焰和木婉宁两人在一起的模样和林暮霭和木婉宁在一起的模样。
分明木婉宁是喜欢烈焰的。
可是现在林暮霭这样强取豪夺,迟早会毁掉这一切。碍于朋友的情面,他先是道了歉,然后又领着人去了佛堂,对着满天神佛的面开始循循善诱。
佛曾经说过,出家人要慈悲为怀。更何况林暮霭在佛法教义上造诣颇深,如果能够引领他进入正途,飞升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如果引导不当,以他的偏执和死脑筋,只怕是三界都会因此面临一场浩劫。
“林暮霭,我从前就对你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现在木婉宁你已经娶到了,为什么还不肯善罢甘休呢?”元空不理解,他不知道为什么都已经达到了目的,还非要致人于死地呢?
林暮霭知道他并不清楚这场成亲不过是为了灵虚宗而已,所以对于他的回答也换了一套说辞。
“我要得到木婉宁。”
“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吗?她都要和你成亲了啊!”
“烈焰,烈焰只要还在一天,她就一天忘不了他,我要杀了他。”
元空阿弥陀佛了好几句,“林暮霭,你也曾经在佛法上面看见过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你这样做,只会让她对他更加的难以介怀。”
“更何况你是她从小陪伴到大的师兄,你杀了她的心上人,就不怕她以后都不理你了吗?”
林暮霭顿了顿,“我不管,我就是要杀了烈焰。”不杀了烈焰,木婉宁肯定还会跟着他逃跑。
只要把这个后患彻底除掉,那么就算是木婉宁想走,他也有的是办法把人给留住。
元空捏着佛珠,晃动的频率都开始变得不正常看着他固执的眼神,叹了口气,“你回去吧,我不会帮你的。到时候成亲典礼上,你自己一个人看着办吧。”
林暮霭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开,拿出金错弯刀,然后又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硬生生勒出一道血痕,一直到血腥味弥漫,元空才察觉不对劲。
入目就是林暮霭泛红的眼眶正死死盯着自己,袈裟上的珠子也被扣掉好几颗,咕噜噜的在地上打转。林暮霭一掌将其拍成了粉末,名为恳求,实为威胁。
“元空法师,你我私交甚好,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我过于偏执,可请你理解一个男子的真心。我的师妹冰清玉洁,纯洁无瑕,被烈焰那个魔域宵小蒙骗,我一定要带她回到正路。”
“哪怕是赔上我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元空法师你若是不帮我,我就血溅当场,让漫天的神佛看见我的决心。”
元空大袖子一挥,直接将他死死握着的金错弯刀给打飞,哐当一声正好扎在油漆好的大红檀木柱上。
那装修寺庙的银子除了少得可怜的香油钱之外,大部分都是林暮霭捐的,元空终究还是不忍,劝说着,“别在执迷不悟了暮霭,你知道你这么做迟早会遭到惩罚的。”
“我不管!我不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自己会一力承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师妹往火坑里面跳!如果注定有一个人要坠入阿鼻地狱,那就让我去吧。”
林暮霭直接站起身,对着檀木红柱就要撞上去,额头才刚碰到外沿,元空直接把人给弹了回去。
“元空法师,你能救我一次,救我两次,可你是无法阻挡一个一心求死的人的。”林暮霭心如死灰,整个人决绝的看着元空。
元空法师光秃秃的头顶上面还有着大红色的戒疤,看起来有些吓人,又有些威严。而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拍,摇着头。
“罢了罢了,我就帮你这一回吧。”
林暮霭两眼发亮,直接跪拜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多谢元空法师,元空法师的恩德我没齿难忘!”
“行了行了,一会别磕头磕死了。”元空法师声音里都是疲惫,想起当初给自己算命的时候就说会有一个劫数,他本以为是情关难过。
现在看来,这个劫数应该就是林暮霭吧。
平白拆散有情人,还造了业,真是冤债啊。
他转身摸出一个锃锃发光的木鱼,递到林暮霭的手心,“到时候烈焰来了,你们打起来,我会让佛宗弟子挡住外来的魔修弟子们,到关键时候你就直接将这个木鱼往他的头上一扣。”
“后面呢?”
“后面就没了啊!他会被木鱼定住,之后的事情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元空捂着嗡嗡响得脑袋,看见他就头痛。
摆摆手让林暮霭赶紧走,元空站在原地看着他兴高采烈,摇头晃脑的背影,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当初继承佛宗宗主之位的时候他的师父就曾经说过,如果能够度过这个劫数并且安然无恙的话,他就能直接飞升。
如果不能的话……终其一生都不能在踏入仙界,也不会再有飞升的机缘。
元空心想,看来他是真的不会再有机会了。
可是如果他拒绝林暮霭,那不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作茧自缚吗?
他做不到,他的慈悲心不允许这样。
林暮霭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坏笑,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原先痛苦的神色全都换成了喜悦的模样。
没想到元空还真好骗,装着要去寻死他就答应了自己,他准备的眼泪博可怜大法都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呢。
苏醒歌看着这一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说道,“他都是装的啊?”
小蝶不以为然,“你以为他是真的啊?如果真的一心想死的人,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他的金错弯刀都还没开锋呢。”
苏醒歌嘴角一抽,果然真心没人要,套路得人心。没想到这菩提老祖当初还是个心机男孩来着。
紧接着,小蝶接下来的话让苏醒歌更是火冒三丈。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是和那个小白一起掉进水里被我救起来的嘛,那个黑衣人还眼睁睁看着我去救你们无动于衷呢。”
“他没有阻拦你或者攻击你?”
“嗯……没有啊,他好像是确认了我把你们都给捡走了,才放心离开的。”
苏醒歌心里买下了一个疑惑的种子,如果是被烈焰那边的人派来杀她的,按道理不应该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直接将人带走才是最佳选择吗?
怎么还眼睁睁把到手的鸭子给拱手送人呢?
她抿着嘴,又继续看起了下面的图景。
烈焰的魔宫里空无一人,萧瑟的光景让人后背生寒。酒杯扔了一地,烈焰躺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举着酒杯对着空气大喊,“再来一杯!”
梦魔不见踪影,而取而代之的是兰在身边,烈炽盛的母亲,乖巧的坐在一边收拾着这一切。
她低眉顺眼安静下来的时候,总有几分木婉宁的神韵,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烈焰会留下她的原因。
“尊座,别喝了。你醉了,回寝殿里休息吧。”兰推了推烂醉如泥的男人,犹豫着要不要把人给背回去。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听的人不自觉的舒服起来,烈焰眯着眼睛,浑身酒气,躺在兰的大腿上,手里还拿着抹布的兰顿时红了脸。
她本来在魔域里身份低微不受待见,因为偶然得到了烈焰的垂青这才算是勉强有了一个容身之所。
虽然只是在魔宫里照顾烈焰,但她还是十分感激,毕竟对于她这种没有种族势力保护的女子,如果不是在魔域里还算是安静,平和度日,只怕早就被其他魔修给杀了。
“你,你真是……那么不听话啊。”烈焰似乎是醉了,摸着她的下巴口齿不清。
“尊座……我……我没有不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兰诚惶诚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她本来也没有机会来照顾烈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偶然经过大殿,看见空荡荡的黑色宫殿里只有烈焰一个人孤独的饮酒,莫名的生出一股怜悯,还有一种心疼。
她听说了灵虚宗的木婉宁抛弃烈焰的事情,又是心痛,又是惋惜,但是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期待。因为兰曾经被烈焰救过。
在一次自己在外面采摘一些魔族特产的花草准备制成丹药来售卖的时候遇到了逃窜的魔兽,它直接将她给顶到了天上,又恰好撞上一路赶来的烈焰。
烈焰将魔兽收拾完就走了,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生感激,进了魔宫成为侍女之后就更是尽心尽责。
如今能够有这样靠近他的机会,大气不敢出,几乎认为这是一场梦。
兰看着烈焰那双幽蓝的眸子,鬼使神差一般俯下身子,贴近他冰凉的唇畔,酒香四溢,她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
冷风勐的吹过,她顿时清醒过来,兰瞪大的眼睛看着闭着眼睛被自己亲吻着的烈焰,呼吸一滞。
天啊,她在做什么!
居然趁着烈焰喝醉的时候偷亲他!疯了吗?要是等烈焰清醒过来,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就在兰慌忙想要撤离的时候,感受到唇畔的温暖即将离开,烈焰焦躁地将她的头勐的往下一按,甚至还用力的啃噬着。
长长的秀发垂到烈焰的耳边,他皱着眉头觉得有些痒,可是那澹澹的兰香又让他变得平静。
兰被动的承受着这样暴烈的痛苦,内心却是无比的欢愉。她任由对方在自己的口中横冲直撞。
上下唇被咬到痛了也不肯出声,生怕惊扰着这一场美梦。
烈焰已然是醉了,先是咬,后是舔,慢慢地品尝着这一份甘甜。
手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游走在兰的脖子之上,乳白色的后颈看的人心头一热,烈焰口中喃喃出声:
“木婉宁,你怎么敢离开我……”
兰原本沉醉的眼眸睁开,里面溢满了悲伤。
烈焰试图解开她的衣扣,可是兰却躲来躲去,烈焰两手一撑,整张脸对着兰红扑扑的脸蛋,眼睛里还是一片迷茫。
“不可以吗?”
“你不是爱我吗?”
兰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却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到底是木婉宁还是她。可是却放弃了挣扎。
直到第二天,兰默默的收拾东西离开,拖着疲惫的身体,甚至还给烈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狐狸毛毯子,生怕他在冰凉的地上照亮。
苏醒歌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不对啊,这时间线不对啊,如果说按照计划烈焰会在木婉宁和菩提老祖的成亲宴会上被封印住,那这兰的孩子还怎么被烈焰扔掉啊?”
小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苹果,直接扔到她的怀中,“看戏还不消停,这是播放回忆的,又不是让你来看皮影戏的,还什么时间,都是想到什么放什么的。”
苏醒歌咬着苹果,点了点头,已经克服了恐高,完全是一个看客的姿态观赏这一切。
林暮霭写好了一封书信,上面特意用的是木婉宁的字迹,他和她熟悉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内容最能打动人心,而她又会对烈焰说出什么样的话。
当烈焰收到那封书信,看见木婉宁里面所写的种种苦衷,大男子主义让他萌生出一股正义感来,似乎他就是能够拯救木婉宁的那个真命天子。
而里面写到她成亲都是被林暮霭逼得,上次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说出那些话,希望他能来成亲的现场。
梦魔正拄着黑魔杖往里面走,先是之前被慌里慌张的兰撞到,现在又是看见烈焰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狂笑不止,他深刻怀疑这魔宫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只见原先还是消极颓废的烈焰,现在重焕生机,两眼发光的看着进来的梦魔。
“梦魔,最近我们有一个大计划!”
梦魔:我们?你什么时候和我商量了?
“我们一会先去找到司魂,和他商议一番,然后再实施我们的计划。”
梦魔没摸清楚他话里的含义,看着自己被踩脏的衣角有些嫌恶。
“什么计划?”
烈焰握紧了双拳,“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