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泉水之中,洛玄天感觉到自己的泥土塑身开始融化,甚至开始有一种被灼烧的痛苦。
他想起司魂说的,如果自己决定投胎转世,最好选择忘却前尘记忆,重新开始。
被水将脚一寸寸融化的时候,洛玄天看着自己的脚踝一点点飘在水中,浮在水面的时候总是浮游着。
他突然不想忘记了,不是为了苏醒歌,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那个为了跟着自己,不停奔跑,不断成长的少年。
那个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偷偷深夜的时候抱着自己哭泣的少年。
当水没过头顶,他感受到自己逐渐变得越来越轻,而原先舒适的时候泉眼彷如大风刮过,将他的一切都变得混乱不堪。
洛玄天最终变成一缕青烟,顺着不断搅动的泉水不断的碎裂,再碎裂。
呜呜的风声像是谁的哭泣,又像是谁的叹息。
苏醒歌听见系统的提示音,恍如隔世。
系统:洛玄天死亡,准备开启转世剧情。洛随怒气值即将爆表,请宿主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去赴死的准备吗?
她抓紧了书信和金冠,那上面的尖锐刺痛着掌心,苏醒歌莫名的想哭,或许这是她身边亲近的人第一个离开。
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她的出现,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甚至还没来得及真正造成伤亡。
就已经在这个世界,准确来说,是在她的身边消失不见。
也许以后洛玄天会以另一种身份,另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他们都知道,回不去了。
无论是年少的那段无疾而终,还是后来的他们,早已是沧海桑田。
路渊握紧了她的手,感受到她的低落,揽住她的肩膀,“苏苏,你……”
“我没事,我们走吧。”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你在担心吗?”
似乎,我就是一个煞星,苏醒歌心想,原着里不就是写她天煞孤星命格,任何靠近她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现在的洛玄天,会是以后的宋子染、闻祭夜等人吗?
苏醒歌抓紧回握他,抬头望着萤火虫漫天的天空,一道银光闪过,恰如流星。
找不到答桉的现在,看不清方向的未来,苏醒歌不知道哪一个更恐怖,只是往前走着,带着一腔孤勇。
没有走很久,他们就逃出了鬼魂之森,司魂早就等待了许久,看着他们搀扶的模样,又是一阵无言。
“东西我们拿到了,谢谢你对小路的照顾,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苏醒歌回答道。
疲惫的身躯,沉重的脚步,旧友的离去……让她快要无法呼吸,就像是被搁浅的鱼,挣扎着上岸。
司魂没有挽留,却将怀中的一面水镜拿出,细细的抚摸,从边缘到中心,没有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有少了一个啊……”他自顾自的说道,不知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在和谁说话。
萤火虫如同有感应一般,围在司魂的身边久久不肯离去,星光闪烁,避云遮月的夜幕此时皓月当空。
这样的美景,三人都无心欣赏。
两人没有走很远,却同时听见司魂的话在后背传来。
“苏醒歌,你迟早有一天,会为你的心软而后悔的。”
“有的人,留在你身边,是不幸,是诅咒。但要记住,那是你带给他们的。”
司魂像是知道些什么,“你改变了自己的结局,其它人也会随之变化。”
那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苏醒歌转身,却只看见原先司魂坐着的大树下空空荡荡,只有几片树叶在掉落。
就好像一阵风似的,来过就走,没有任何的痕迹。
苏醒歌徒然的眨着眼,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整理好心情,扯出一个笑脸。
“路渊,我们走吧。”
路渊点点头,却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露出宽阔的后背,“我背你。”
“可你还有伤……”苏醒歌犹豫道。
“我没事,上来吧,你要是在这里晕倒,才是真的不好。”路渊耐心解释道,鞋子沾满了泥土,有些脏兮兮的。
白色的鞋履变得脏污不堪,土黄色粘在上面,看起来无比的陈旧又恶心。
苏醒歌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两手揽着他的脖子,趴在路渊的背上,闷闷的开口。
“小路,你知道吗?我的师尊说过,也就是菩提老祖,说我是天煞孤星,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你靠近我,结果被灭门,却还是跟着我,不害怕吗?”
路渊稳稳的走着,将人驮在身上,每走一步都是像踩在刀尖一般小心,生怕将人弄倒。
听见苏醒歌的话,他第一反应是否认。
“怎么会,我从来不信那些,八字什么的,出生时间是人可以决定的吗?这种太无厘头了。”
然后又跟着心疼,那样小的年纪,就被自己的师尊说得如此不堪。
那时候的苏苏,又该有多心痛?
所以这是她冷着脸的原因吗?为了伪装自己,不伤害别人,宁愿伤害自己?
路渊开口,“苏苏,我说过,很多事情即使没有你,它也会发生,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你不要自责。”
“如果你一直沉湎在悲痛中,自怨自艾,这才是对身边人的不负责任。”
苏醒歌被他的话安慰到,默默的收紧了手臂,闻着他熟悉的味道,有些困倦。
“小路啊,要是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尽头就好了。”
他永远在漫天的星辉下背着自己,没有算计,没有阴谋,不用去想明天该做什么。
如果生活能这么简单,就好了。苏醒歌想着。
路渊点点头,“会的。”总有一天她会过上梦想的生活。
纵使他不知道,他的幸福生活里,有没有自己的参与。
苏醒歌眼皮越来越沉,下巴搁在他微微低着的肩膀,都囔着什么。
路渊细心的放慢了速度,脚底板早已被磨出了水泡,可为了不吵醒她,忍着剧痛慢慢地挪动。
仔细听了听苏醒歌的都囔内容,路渊只觉得身体越发的沉重,血液都开始变冷。
只因为她在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闻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