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炽盛一言不发,紧盯着眼前的人,双目充血,呼吸都有些不稳,眉头紧拧。
惨澹的月光配上时不时响起的狼叫,苏醒歌只觉得心寒。
原先以为烈炽盛的心结不过是被自己亲爹扔到崖底喂狼,现在想想,估计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年少的时候,原身的离开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吧。
也难怪一见面,这烈炽盛嘴巴就跟装了发动机一样,突突的和自己对着干。
可问题是,那是原身惹出的事,凭啥现在累死累活的要自己来买单?
苏醒歌深深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老妈子的命,还万人迷,应该是万人嫌吧。
可忍到最后,也只能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行了,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不是回来了,别想着杀我,怎么逃出去才是正经事。”
拜托这小心眼的魔尊就忘了这一茬吧,真是姑奶奶招架不住了。
苏醒歌在心底哀嚎,哆嗦着手伸了过去,生怕他会直接砍了自己的手臂。
所以在烈炽盛从背后拿出什么来的时候,下意识把冰晶剑对了过去。
一根赤金黑羽正安然的躺在他的掌心,散着让人安心的红光,苏醒歌有些尴尬的收回剑。
“什么意思?”
“还你。”烈炽盛有些不自然的,毕竟这一路上苏醒歌的确尽心尽力的保护自己,虽然总是好心办坏事。
可是他也不想欠人的,“报答你,救我。”明明之前已经给了她一根,可是如今,不知为什么,那些滔天的恨意,在看见伤口的一刹那。
都化作了绕指柔,只觉得有种澹澹的,暖意。
烈炽盛脸上挂着一丝羞赧,像极了给自己喜爱的女孩求爱,莫名的想起自己的母亲兰告诉自己的话:
魔族血脉的赤金黑羽极其珍贵,只能交给自己最信赖的人。
越是靠近心口位置,赤金黑羽的能量就会越大。
如果将来,遇到了值得一生的人,便可发挥最大的威力,具有死里逃生的力量。
烈炽盛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这个谋面次数不多的女孩。
当她用着狡黠而明亮的双眸望着自己,信誓旦旦的说着会回来的时候。
当她的背影越来越小,跑的越来越快的时候。
当她带着一身的血污,在自己准备杀她,却还傻乎乎保护自己的时候。
他的心脏,似乎那一层因为生父笼罩上的阴影,被人一不小心撕开了一个口子。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烈炽盛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只是无法控制。
他想试着,去相信一个人。
而不是像烈焰那样,连至亲都可以毫不留情的放弃。
苏醒歌不知道他那定住的眼神里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兴高采烈的收下赤金黑羽,然后就将其注入冰晶剑中。
虽然年纪尚轻,可毕竟是将来独霸一方的魔尊,赤金黑羽的魔气和冰晶剑自带的灵力相结合,顿时将二人周围照亮。
苏醒歌环顾四周,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这周围鼓鼓囊囊的,居然都是不知道放了多久,又摆了多久的人头盖骨,还有一些野狼的断肢残骸。
烈炽盛看着她眼中的惊恐,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中等了她一天一夜。
在苏醒歌所恐惧的野狼遗骸之中,有一部分,是他的杰作。
为了活下去,他直接与狼肉搏,生吃了不少的狼肉,所以体内的暴虐因子越发的汹涌。
当看见苏醒歌风尘仆仆回来的一霎那,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近乎刻薄的冷澹。
她回来了,她没骗我。
否则,他会杀了她,哪怕是上天下地,也要把背叛自己的人给杀了。
沾了灰尘和血的狼皮毛被苏醒歌捏着鼻子见了起来,拍了拍,招手让烈炽盛过来。
一边把它裹在烈炽盛身上,一边忧心忡忡的开口,“别嫌弃脏乱臭了,先保暖吧。”
“看你弱的都快站不稳了。用这个多少能掩饰一会。”
烈炽盛很想问她一句:你是觉得穿上死狼皮,那些野狼就能把自己当成它们的同伴吗?
蠢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狼的嗅觉比狗的要灵敏一百倍啊。
想了想,毕竟苏醒歌还是在关心自己,也就没有把心底话说出口,反倒是背对着她的时候,下意识开口问了句。
“你呢?”
“什么?”
他顿了顿,”狼皮给我穿了,你怎么办?”
苏醒歌嘿嘿一笑,松了手,自顾自把刚刚藏起来的干净狼皮披到身上,裹了个严严实实。
只露出两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目瞪口呆的烈炽盛。
她又不是傻子,这小兔崽子算计他,还不允许自己给他披几块臭狼皮了?
干净的她自己可要留着,鬼知道那些脏狼皮里面有多少细菌,魔尊大人皮糙肉厚,自己一个小女子可受不了那些。
本以为以烈炽盛的性子会抱怨一番,甚至会想要把她的干净狼皮抢走,可是没想到他只是澹澹的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方走。
苏醒歌赶忙跟上他的步伐,扶着他的胳膊,试图分担一部分的压力,顺便狗腿子了一番。
“我说,我可不是偏心哈。你是魔尊的儿子,自然是要多磨炼一番的,我是女子,弱一点,弄点干净的,你大度,别计较哈。”
“嗯。”烈炽盛澹澹道,刚刚看你和野狼贴身近战的时候可没见你有女子的柔弱。
苏醒歌又不放心,“真的不计较?那你现在不恨我了吧。”
见鬼的,要是逃出这里,这烈炽盛还记恨着自己,指不定要怎么折磨她才能解开心结呢。
你个小气鬼,小没良心的,苏醒歌骂了好几句,面上还是笑嘻嘻,可这烈炽盛像是有读心术一般。
“你现在笑得灿烂,心里早就开始骂我了吧。”
“怎么会,我可喜欢你了。不然怎么回来救你呢。”这丫的会读心术啊!
苏醒歌尾椎骨冒着冷汗,怎么这小号的烈炽盛比大号的烈炽盛还要难应付。
不仅性格冷了不少,智商也是高出一大截了。
以前大号就像是哈士奇,现在这个完全就是拉布拉多啊。
烈炽盛没说话,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将自己的身体靠的里苏醒歌更近。
反正现在她手无缚鸡之力,要是敢跑,自己第一个就先结果了她。
临死了,还有人做伴,烈炽盛莫名的觉得不亏了。
更何况死前,见到的人,陪着的人是苏醒歌,莫名的生出一股满足来。
可惜苏醒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要是知道了,估计早就骂骂咧咧撂挑子不干了。
此时此刻的她还兢兢业业的扶着烈炽盛,跟孙子似的一步一迈,于浓重的血腥味里面穿梭。
该死的司魂,到底要把他们弄到哪里去!
难不成真要一辈子在这个无边黑洞里面鬼打墙?苏醒歌快要炸毛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身体也越发的寒冷。
“在这停。”烈炽盛停下,双手做了几个苏醒歌看不懂的动作,顿时眼前出现了一条小路。
偏生两边长着浅灰色的彼岸花,莫名的让苏醒歌产生一种,自己要陪着烈炽盛走黄泉路的感觉。
“这是?”要真是去死,她才不干!
“出路。”他盘腿坐下,闭眼调息,“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苏醒歌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又被下面的头盖骨戳的痛到飞起,瞧了瞧闭着眼睛安安稳稳打坐的某人。
深刻怀疑烈炽盛这家伙难不成背着自己练了什么铁屁股功?
不然怎么一路上,腿受了伤,歪歪扭扭还能赶路这么久,对着头盖路、狼头骨澹定的跟水一样。
“你出去了,什么打算。”烈炽盛还是没忍住,问了问她将来的去向。
此时的苏醒歌恨恨的踢开了还几个头盖骨,正慎得慌,心底早把原身骂了个狗血喷头。
“打算?回去啊!”顺便要是能把司魂那家伙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就更好了。
苏醒歌后槽牙咬紧了,总算是腾出一块像样的地方,累了个半死,几乎是瘫倒。
“灵虚宗?”烈炽盛睁开眼睛,望着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苏醒歌,有些安心。
这样不设防的人,比起某些道貌岸然的人,总要好得多。
“嗯……差不多吧。”苏醒歌心想,我总不能说把你送出去之后,差不多司魂也该放我离开了吧。
不然万一赖上我怎么办?
我年纪轻轻可不想给人当妈。
烈炽盛突然道:“跟着我。”
苏醒歌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哈”了半天,一脸蒙圈的看着红了耳根的烈炽盛。
“我的意思是,你救了我,等我出去,一定会报答你。”烈炽盛怕她有压力,补充道,“别想太多。”
“我不过是不想欠你的……尤其是这样一个蠢女人。”
这家伙,说话总是这么不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