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栀子来报,说是那位赤脚大夫已经入府,问苏念烟要如何安置。
“先领去余姑娘房里,再收拾出一间厢房,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便让其住下。”苏念烟拿起摆在桌上的公文,听栀子说,这些都是需要她处理的。
可是公文才翻开一页,苏念烟总有些心神不宁,无法继续看下去。她总觉得,苏念烟病得蹊跷,看着并不是寻常的生病,虽然郎中们都说,是忧思成结,导致余文茵病倒的,但苏念烟就是觉得十分不安。
毕竟在原着里,女主的身体一直康健,到大结局,都没有生过一场大病,怎么反而出了京城,就变成了这样?仅仅是天灾,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念烟一边想着,一边呆滞的翻动手里的公文,峨眉紧促。
“长公主若是放心不下,便去看看吧。这些公文一时也不急,放着便是。”明镜见苏念烟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开口劝道。
彷佛是找到了过去的理由一般,苏念烟长舒一口气,起身说道:“那便去看看吧。”明镜咬着下唇,嘴角上扬,努力忍着笑。
余文茵暂时住在公主府后院东南角的梨香院,院内种着数十株梨树,已经开出可爱的小白花,微风拂面,还能闻到澹澹的香气。只可惜,这梨花香中夹杂着苦涩的药香,从屋内飘出,搅乱了梨花盛开之景。
刚走进正堂,便看见彩月将一个穿着布衣,瘦骨嶙峋的老者,满头银发,句偻着身子,苏念烟走到侧面,还能看见他杂乱的山羊胡。彩月见苏念烟过来,这才将要骂出口的话咽回去,惶恐地低下头。
“又怎么了?”苏念烟往里走了两步,看见顾枕书就坐在里面,距离床榻十步之外的椅子上,正在喝茶摇头,见苏念烟进来,这才搁下茶盏,稳稳当当地行了个礼。
“想必这就是长公主了。”老人家转过身,凑近打量着苏念烟,就在杜娟想要出手教训这登徒子的时候,对方又退了回去。“老生姓李,乃江湖一郎中,长公主既然叫老生来给人瞧病,为何非要老生隔着帐子和帕子?这如何能诊治?”
“你胡言乱语!”彩月气红了脸,“我们家姑娘还未出阁,你一个外男凭什么想见闺秀的容颜,你无耻!”说罢,彩月死死堵在暖阁外,不许李大夫靠近。
“我若不看,怎知是何病?不知何病,如何医治?”李大夫也是咄咄逼人,见彩月拦着不让进,拿起脚就要往外走。
“老人家请留步。”苏念烟出口拦道,“这婢子终究是护主心切,冒犯了老人家,只是闺中自有这样的规矩,别的大夫也都是隔着帐子问诊的,委屈老人家,若是能将人救活,公主府自会封上厚重的车马钱。”
“别的大夫?那些庸医治好了这病吗?”李大夫仰着头,一副傲娇老头模样,“不看面容,如何诊治?”
苏念烟也觉得李大夫说得有道理,于是转向彩月,叫她让开。杜娟以为苏念烟要为难余文茵,乐得搭一把手,见彩月不肯让开,便动手擒住彩月的手,将她扭到一边。明镜只能配合请李大夫进去。
不知为何,顾枕书明明在房间内,却并未表态,只是在李大夫靠近床榻时,紧张地跟在对方身边。苏念烟则坐在帷帐外,不进里间。
只见那李大夫挑开床帐,将盖在余文茵手腕上的帕子丢开,抬手搭了上去。“这位夫人为何会变成这样?”李大夫想要伸手去挑开余文茵的眼皮,却被顾枕书握住手,李大夫瞪了对方一眼,这才松开。
“早先在沧州吃了些酒,许是舟车劳顿,引得体内积郁的病气散了出来。”顾枕书垂着头,侧过身子,并不去看帐内昏迷不醒的余文茵,但他会时刻盯着李大夫,若是对方有不规矩的行动,他才出手。
“这位夫人的葵水几日可是照常来?”李大夫又问了一个惊人的问题,随后看向身旁的顾枕书。顾枕书顿时红了脸,求助般地看向苏念烟。
“彩月。”苏念烟忍着笑,示意彩月来回答。起初彩月并不配合,但是杜娟手上一用力,对方立刻痛叫出声,许是在刑部大牢里见过动刑,立刻老实回答了。
“姑娘的月事晚了两个月,姑娘之前身子不好,月事总是推迟。”彩月垂着头,要她当着男人的面说出此事,多少有些难为情,话音刚落,耳朵便烧红了。
“那无事,只不过是夫人身怀有孕,理当不该喝酒的。”李大夫突然风言风语起来,目光却一直看着彩月。
怀孕?苏念烟自问,余文茵出宫时肯定是完璧之躯的,不然在公主府住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显怀,随后余文茵便被自己关在府里,唯一一次出门,还是让她去武家送回礼,并准许她去见顾将军,莫不是那次?
苏念烟狐疑的看向顾枕书,若是去找顾将军,想来这位世子是知情的。可惜顾枕书也是一头雾水,迷茫地看了看李大夫,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余文茵,不知道这胎是如何来的。
“你胡说!”终究是彩月听不下去,感觉到抓着自己的力道松了些,便挣开杜娟,扑向李大夫。李大夫看着上了年纪,身形却是灵巧,彩月挥着手里的瓷枕头,硬是砸不中对方。“滚!什么庸医,敢玷污姑娘的名节!”彩月咬着牙,将李大夫轰走了。
彩月气呼呼地想要坐回床榻边,但又觉得李大夫坐过的椅子晦气,竟然扛着椅子丢了出去,嘴里大骂“晦气”。
只是苏念烟觉得不对劲,见彩月已经坐定,便说自己去处理下一位庸医,带着杜娟和明镜出去了。怎料李大夫并未走,只是蹲在梨香院外,嘴里吊着嫩草。
“大夫真觉得里头那位是怀上了?”苏念烟张口便问。
“不是,是中毒。”李大夫见苏念烟来了,顺势便坐到地上,将嘴里叼着的草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