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念烟坐在梨堂院,对余文茵嘘寒问暖的时候,御书房里几位大臣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大臣们争执的便是太平长公主窝藏杀人凶犯的事情,朝臣们大多屈服于武家的权势,皆附和武大人所说的,而像刑部尚书贾大人这般的,则保持中立。
唯一肯为苏念烟说话的,是永宁侯府的李大人,但他就职大理寺,官职并不如其他人高,多少有些人微言轻的意思。若不是有太后娘家这层关系摆在明面上,李大人也断然不能进御书房议论此事。
这李大人虽然是个没有能耐的,但却是个通晓人情世故的,知道皇帝为何叫来自己,于是竭尽全力为太平长公主开脱。
几位朝臣吵得面红耳赤,好在是几位文官,若是有武官掺杂其中,非得在御书房闹出人命官司来。皇帝被吵得头疼,只说这事自己会酌情办理,让他们几人先退下。
临走前,武大人特地留在后面,想等所有人离开后,再恳求皇帝。皇帝虽已被他们吵得失去了耐心,可见武大人迟迟不肯离开,也知道对方心里的顾虑,宽慰说定会让刑部和大理寺查明此事。
至于如何处置太平长公主一事,皇帝并未明说,只说自己会在顾及皇室颜面的同时,严惩不贷的。
“皇兄真这么说?”这些消息,还是张贤妃命小林子传出来的。苏念烟端坐在书房,看着已经被允许进入书房余文茵,告诉对方,自己为了她承担了多少。
苏念烟看在这几日余文茵都比较听话,才许她进书房坐着的,只是不许乱翻,在幕迟、幕厌两人来汇报时,她也要回避。
“这是陛下的原话,一字未差。”小林子垂着头,许是不知道余文茵也在,不想让对方认出自己。余文茵倒是见这个小太监眼熟,隐约觉得在御前见过,只是在心里感叹,长公主眼线布置得真是密集。
“想来,陛下要召长公主入宫了。”苏念烟知道,这事儿是她引起的,如今非得说些什么,平息了对方的怒气才好。“外头传言甚是离奇,陛下定然不会相信,可是顾及民怨民生,必然会稍微处罚长公主的。”
最好的法子,就是先让长公主离开京都,等传闻过去,再将人接回来。可惜这句话,余文茵实在无法说出口,她是最不想离开京都的,可是如今若是长公主离开,恐怕也无人能够庇护自己了。
而刑部那个和稀泥的,过去几日,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就像在故意拖延一般。不过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这桩桉子,一边是权势滔天的武家,一边是深受宠爱的长公主,不如拖延,等皇帝给出解决方法。
“若是皇兄让本宫离京,余姑娘该如何自处呢?”苏念烟挥挥手,让小林子下去领赏,自己则侧着身子,靠向余文茵。
苏念烟也知道,对方是不想离开京都的,若是此时离开,而顾将军又回去边陲,就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见了。
“民女受长公主恩典,自然跟随长公主。”此刻也只能表忠心了,余文茵粗略估算一番,知道以镇南王府在京中的实力,并不能庇护自己。若是长公主离开,单自己留下,即便是藏在镇南王府,也会被武家揪出来,要逃此死罪,自己只能入宫为妃。
比之做皇帝的妃嫔,余文茵更愿意跟着长公主离开。
得到满意的答复,苏念烟心情好了一大半,让余文茵先回去歇着。而在苏念烟的估算中,最迟也是明日,皇帝才会让人来请自己,可是对方明显要急上许多,还未入夜,便让常公公来请。
“陛下说宫里有个新厨子,做得一手地道的江南菜色,想让长公主一起尝个鲜。”常公公一脸谄媚,但他却是苏念烟看得起的人,他不似宫里其他人,仗着服侍尊上,便来公主府打秋风,不过他这般的人物,也未必瞧得上公主府的散碎银钱。
“倒是巧,本宫也正有要事同皇兄商议,想是兄妹同心,想到一块儿去了。”苏念烟笑着,让茉莉去备车,杜娟去书房取帖子,明镜则跟自己回寝殿换身衣裳。
换好衣裳,苏念烟依旧带着杜娟和明镜,一同往宫内去。
宫里的轿撵载着苏念烟,却并未往养居殿去,反而走向蓬来池。拐过弯,停在蓬来池边,苏念烟下轿便见水中停着架画舫,船头似有宫中乐姬伴奏,传来悦耳的仙曲。
画舫中的宫人见苏念烟到来,便划来一艘小船,只载了苏念烟一人登上画舫。站在船头,看着逐渐逼近的巨大画舫,苏念烟心有不安,摸了摸收在袖子里的帖子,长吸了几口气,稳住身形。
登上画舫,自有小太监来领路,带着苏念烟绕进上二层。一间典雅开阔的厢房内,只坐着当今圣上。
皇帝背对大门而坐,正面向厢房外奏乐的宫女,在他身前是张天圆地方的两层桌子,桌上摆着香嫩可口的江南美食,荤素不忌。
苏念烟并未老实的请安,而是提起裙子,示意身旁的小太监噤声,自己则悄声靠近皇帝,在对方醉心听曲的时候,突然捂住对方的眼睛。“皇兄好享受。”苏念烟摆出纯真模样,此番举动也是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多大了还胡闹。”皇帝看见苏念烟,难得展露出疲惫的一面,拎着苏念烟,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同听曲儿。
“皇兄还说请臣妹尝鲜,结果桌面上摆的尽是酒肉,让臣妹如何下口?”苏念烟笑着,眯着的眼睛里彷佛有满天繁星般炫目。
“今日事忙,只想着让你进来陪朕,忘了你还需守戒。”皇帝侧头看向身旁伺候的小太监,正要抬手,将这些菜撤下去。
“倒不必,臣妹捡些素食用便是,毕竟是皇兄刚寻来的御厨,怎好第一餐就退膳的。”苏念烟赶紧拿起快子。见长公主动了快子,本要围上来撤菜的小太监们纷纷停下,胆怯地看向皇帝。
“也罢,是朕委屈你了,先用膳。”皇帝叹道,看来是要先用过膳,再谈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