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姑娘？”明镜有些迟疑，大抵能猜出苏念烟的想法，耐心劝道：“武家四姑娘不是好相与的，况且武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宫里余姑娘的事情，贸然让余姑娘去，恐怕免不得要受一番奚落，还请长公主三思，何必去招惹这个不痛快。”
“无妨的，去吧。”苏念烟颔首，让茉莉过来，并再次嘱咐明镜，“让她去书房候着，本宫一会儿便去见她。”
说罢，苏念烟让茉莉带着前来的勋贵夫人游玩公主府，自己推脱说身子不爽利，先去歇会儿。
同余文茵的交易非常爽快，苏念烟让她去武家送回礼，并且准许她去镇南王府探望顾文君，但是必须要先去武家，将礼送到武家家主手中，她才可以离开。
“晚膳前回来，过了时辰公主府的门可就叫不开了。”苏念烟拿着经书，今日份的经文不空禅师已经托人送来。“无旁的事了，想来余姑娘是愿意跑腿的。”苏念烟摊开经文，拿起笔，抄写起来。
出府的机会，加上允许余文茵见顾文君，单这两个条件，余文茵就不会拒绝。不过思索片刻，便应下了。
于是，在余文茵离开后一个时辰，苏念烟便收到了幕厌回禀的消息，余文茵将公主府的回礼原原本本送去了武家，只不过接礼的并不是武大人，而是武家四姑娘，对方见是余文茵送来的，不管不顾地砸在门外。
可余文茵毕竟也不是真心想送礼的，她只需要将礼送到，便完成了任务，扭头便往马车里走。余文茵自然着急去镇南王府见顾文君，听闻顾将军在剿匪的时候，受了轻伤，这才需要回京休整的。
至于公主府的礼物，被刁蛮的武家四姑娘摔了个粉碎，还是府里的老妈妈通报，将正在待客的吴夫人请出来，才制止住武淑兰放肆的行为，这才认出东西是公主府送去的。
不过即便是知道东西是太平公主送来的，吴夫人见东西都被自己的爱女砸碎，又不肯爱女受到责罚，只是命人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并没有过来请罪的意思。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武家森严着，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不敢进去乱跑。”幕厌红着脸，他轻功是师姐弟中最差的一个，杜娟早就说过了。
“叫你好好练武，成日就知道偷懒。”坐在窗台上的幕迟将手里啃了一半的水果甩出去，幕厌也是个呆瓜，躲都不躲，任由自己被砸到在地。幕迟才回来不久，一路风尘仆仆，带回了江南贺家的消息。
只不过，幕迟现在心情不好，问她什么都不肯说。她刚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的味道，被苏念烟强制要求沐浴，被公主府里的婆子按着洗干净，如今正生气，得亏是杜娟摸得准她的脾性，知道该如何安抚。
“贺家有些奇怪，家里的人不多，也是个新晋的盐商。”幕迟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葡萄，顿时笑颜如花，美滋滋地将葡萄往嘴里塞，连皮都不吐的，“他们家原本是读书人，莫名其妙就去经商了。”
这点苏念烟知道，商户们的地位极低，甚至有明文规定，商户直系三代不可以科举。其实苏念烟总觉得有些不合理之处，京中明明是世家贵族把持，朝内的要职和京官们都是世家子弟填补，即便其中有不中用者，也可以占据一席之地。
至于那些所谓的寒门子弟，也并非真正的寒门，例如卫忠这样的，虽说是寒门，却可以依附武家，与京中大门户曹氏联姻，娶了对方两个女儿。那些真正的寒门，正如余文茵的父亲，只能在偏远地方为官。
而所谓的三大盐商，其实是两大家，李家和张家，他们历来和京中勋贵通婚，维持自己在盐商界的地位。
可这个贺家，读书人出身，最多家里是乡绅，为何要自甘堕落，沦为盐商，反而堵死了子孙们科考进取的道路？
“不仅如此，我还探查了贺家祖辈们的事。”幕迟拿出了自己随身的树皮册子，这东西用起来方便，销毁也方便，还不如纸张那么昂贵。“贺家祖上也是当过京官的，但是被外放，不知道是为什么，一直不得回京。”
“是被人打压了吧。”杜娟从幕迟嘴里抢下一串葡萄，分给幕厌一半，另一半塞进明镜手里。“贺家？奴婢好像听过，许是在和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听地方百姓提起过，反正只有好话，没有差的。”
“正常。”苏念烟翻动着手里的经书，三心二意的结果，便是不小心将自己心里话写了出来，只能懊悔地将纸张烧毁。
常年不改价收盐，无论外头盐价贵贱，贺家只认一个价格，那么盐价便宜时，盐户们便去找贺家出，贵价时便出给李家和张家。这不是活脱脱的冤大头行为吗？
“他们的资产从何而来呢？”苏念烟在原始资金上画下了问号，运营至今，贺家肯定是有足够支撑的家底，可是一开始呢？他们如何能有资金周转？“有办法知道他们如何发家的吗？越详细越好。”
“这个不行。”幕迟摇摇头，将树皮丢进香笼里，“我打听过了，就是他们家出来的家丁都不知道，周围的百姓就更摸不着头脑了，说出来的都是神话故事，还有神仙送钱来这样的版本。”
“总之，这个贺家不是好啃的骨头。”幕迟也在劝苏念烟三思。
贺家啃不动，那李家和张家也别想动，这两个维持着盐商和勋贵之间脆弱的关系，苏念烟若是想单纯从这两家动手，也不现实，一家倒台必然另一家独占鳌头。
“有点意思了。”苏念烟看着自己笔下的关系图，贺家是个问号，更像是独立于两家之外的存在，而李家常年与勋贵通婚，算是里子，张家则是维系着官员，算是面子。
里子和面子之间，面子显然是最好啃的骨头。
“长公主，京中的事情还未了结。”明镜拽了拽苏念烟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