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烟换上轻便的衣服,可因为西泽突然闯入,搅乱了她的心绪,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便草草地吃了几口粥,推说困了,回到自己床榻上。本想借此查看西泽留下的信,但她之前在浴桶里泡了太久,脑子昏昏沉沉的,集中不了注意力,只能将信先收在枕头底下,等自己一觉醒来,再查看了。
可苏念烟不知道,就在她歇息的时候,早有流言在京都传开了。流言中说,行宫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太平长公主不可能带着镇南王世子连夜赶回来。即便是朝政上有什么事情,都不该劳动长公主奔波,必然是让朝臣们去行宫议事的。
与此同时,有门路的人打听出来,说是平北王老王妃的婢女在行宫里没了,让人送了两副棺材回去。这个口子一开,不少奇奇怪怪的传闻便在勋贵之间、坊市之间传开了,不过是苏念烟睡了一觉的工夫,越发不可收拾了。
对此,苏念烟一无所知,因为连着一日疲于赶路,苏念烟睡下之后迟迟未醒,又不少听了传闻的朝臣想来问个究竟,都被长公主府的人给拦住了,这一拦,在旁人眼里,便是变相的承认了。
好在长公主府中还有万嬷嬷坐镇看着,她从负责采买的婆子口里听了几耳,隐约觉得不对劲,便让府里面生的小厮出去打听,若是打听不出来龙去脉,也要将流言听个清楚,不要湖里湖涂的就回来了,在长公主面前不好交代。
待苏念烟醒来,便看见安嬷嬷着急的带人进来,先是在床榻前摆了三架屏风,又命人将帷幔拉下来,言简意赅的向苏念烟说明现在京都散播着的流言,又让那个出门打听的小厮进来,当着苏念烟的面,将打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明白。
苏念烟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起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没有听懂万嬷嬷说的是什么,恍忽之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若不是这呛鼻的熏香,苏念烟险些要问自己的室友晚上点什么外卖了。
那名小厮说话清楚,不急不慢,不愧是万嬷嬷重用的人。苏念烟愣了片刻,便知道这名小厮在说什么。现在京都传闻,说是行宫之中起了瘟疫,皇帝才会让长公主和镇南王世子连夜回到京都避疫,有人打听到,有两副棺椁被送回了平北王府,对外说是老王妃的贴身女使没了,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女使,没准就是老王妃和小王爷。
更有甚者,直接说疫病就是平北王府传过来的,不知怎么了,竟然在行宫蔓延开来,现在只有长公主和镇南王世子得以幸免。如今京都勋贵们人人自危,那些与平北王府常走动的人家,都已经烧起了艾叶,生怕瘟疫在京都蔓延开来。
“奴婢不知行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长公主睡下时,有不少大臣来府里求见,奴婢不敢打搅长公主安睡,只能将他们都打发了,不想因此,让流言越发不可收拾了。”万嬷嬷等小厮说完,招呼对方先退下,这才走到床边,向苏念烟请罪。
苏念烟愣是顿了许久,才让自己的脑子转动起来。“现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苏念烟抬起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明镜见此,赶紧端上茶盏给苏念烟漱口,紧接着又调了杯浓澹合适的茶端上。
“奴婢去翠石坊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议论此事,见奴婢是公主府的,还凑上来问东问西,奴婢都没有答复。”明镜在一旁柔声说道,见苏念烟抬头找人,内心有些落寞,“杜娟姐姐和幕迟姑娘还在歇着,幕迟姑娘受了伤,奴婢不敢随意叫大夫,只能去太医院取了药回来,让幕迟姑娘自己煎服下。”
“再出去打听打听。”苏念烟清了清嗓子,让万嬷嬷再出去探一探。此事肯定是西泽干的,就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为何要这么做?苏念烟得要仔细盘算一番,正如此想着,苏念烟伸手往枕头底下一探,摸到了那封西泽留下来的信,现在自己得找个机会,看看这封信里的内容了。
“本宫饿了,你去取些粥来。”苏念烟柔声嘱咐,让明镜去厨房,做一碗甜粥送过来,自己睡得太久,肚子着实顶不住。“长公主才醒来,不宜用太甜的。若是长公主觉得口中苦涩,想吃些有味道的,奴婢让厨房准备些点心吧。”明镜温柔地安慰苏念烟,见苏念烟点头,她这才出去。
等明镜出去,苏念烟做出困倦的样子,让房里其他女使都出去,让自己再歇一歇。趁这个时候,苏念烟将枕头下的信拿出来,坐到妆台前,借着烛光,急匆匆地将信拆开。西泽用的是惜花简,是京都女子常用的纸张。
展开信纸,上面用的字体看着很是清秀,不像是男子的笔迹。苏念烟揉着落款处西泽的名字,总觉得这一处怪怪的,似乎是凸出来的一块。研究半天,苏念烟还是没有掌握其中奥秘,只能放弃,将目光转向信纸上的内容。
倒是没写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是非常套路的话术,先是问候苏念烟。只是语气太恭敬了,根本不像西泽能够说出来的话。苏念烟用手指指腹抚摸着书信末尾,那几笔“期待长公主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上,总觉得这位西泽王子所说的,并不是现在正在京都疯传的流言,而是之后要发生的什么事情。
这封信,应当是月华书写的。西泽身边的女人,苏念烟只见过月华一个,就是不知道,月华会不会冒险,通过这封书信,给自己传递什么消息了。苏念烟思虑再三,没有将信纸丢进熏笼里,而是扣掉了信纸上西泽的名字,丢进油灯里,再将这封信给塞回枕头底下。
“长公主,厨房新做的蟹粉酥。”明镜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里,并且已经让女使们将晚膳摆了出来。“说是咸甜可口,照着江南那边样式做的。”明镜这才拨开帷幕,走了进来,见苏念烟还是坐在床榻上,无奈一笑。
“长公主如今回来了,可要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明镜这么问,是因为前不久太后才下令,若是苏念烟要入宫,无论多晚,宫门都可以打开,并且不得阻拦。明镜念及苏念烟劳累,一直没有叫醒,本该一回来就给太后请安,并汇报行宫里的情况。
宫里自然也遣人出来问了,得知苏念烟日夜兼程一个来回,那位太监也不好继续催促,只说此事会如实禀报太后,并让长公主好生歇息,等长公主醒来,定然要入宫给太后请安的。现在苏念烟醒了,明镜自然将此事告诉苏念烟,询问对方是否要现在入宫。
“还是改日……”苏念烟不想太过张扬,即便自己能够畅通无阻,也不想显露出来,免得被文官们盯上弹劾。苏念烟可记得,上月户部一个小侍郎纳了位妾室,就被其他文官盯着上奏,吓了苏念烟一大跳,再不敢明目张胆地买田地庄子了。
苏念烟想到,外头正在疯传,说行宫里出现疫病,自己不妨就此推波助澜,看看那位西泽王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你只说,本宫病了,明日将太医请来府里,使些银两,就说本宫染上风寒,得歇几日。”苏念烟笑道。
明镜蹙着眉,总觉得在此时装病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向来听话,不会再反驳苏念烟的提议,老老实实地应下,等明日有宫人出来请时,便会用这个理由打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