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苏念烟细细琢磨这事儿,朝政上的事务就砸到苏念烟头上,先是宫里的太后,觉得苏念烟有主张,便将朝政上的事务悉数交给苏念烟处理,至于内阁大臣们,他们自然乐意往长公主府跑,而不是内宫。
因为皇帝如今还在行宫修养,内阁大臣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再去御书房议事,原本去御书房,也是因为在结束后需要将折子送去养居殿,现在省下这一步,倒是能够忙里偷闲,武大人便主张,每日上朝的时辰,将大事罗列了,在御书房议论,旁的一些杂事需要长公主过目的,便都去长公主府议论。
苏念烟并不反对,但还是谨慎地将这些事情写成折子,让人送去行宫,虽说皇帝看不了,但自己的心意总得呈上。
到此时,苏念烟才知道,摄政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也不像小说里写得那般轻松,谈笑间便能将一件事情定下来,而是要反复推敲,即便是江南官员递来问安折子,里头只说今年丰收,苏念烟都要仔细琢磨该如何回复对方。
单这些折子,就够折磨人的了,关键是苏念烟还不能自已回复,得将拟好的回复都写下来,交给内阁大臣们过目,待他们通过了,再由御书房里的太监们誊写上去,还给各地的官员们。这些官员们都不在京都,都不知道皇帝如今身子抱恙,也不知长公主被恩准摄政,只能让常常誊写圣旨的太监们代笔。
直到此时,誊抄的太监多嘴说了一句,宫里还管着不空禅师,苏念烟这才想起自己这位便宜师父还被困在宫里,虽说宫里一应用度都不会差,但对方毕竟是出家人,总是待在宫里也不像话,何况京都勋贵大多是礼佛之人,常会去万古寺走动,若是不空禅师久居内宫,难免让人猜测宫中是否生变。
就此事,苏念烟过问了内阁大臣们,觉得原来要留下不空禅师,一来是为皇帝祈福,二来是他不赶巧,碰上了皇帝病着,如今皇帝病已经大好,不必再将不空禅师留在内宫,再者说,不空禅师毕竟是个出家人,以他的人品,不会随意同人说嘴的。
众位大臣们也没有反对,对于他们来说,不空禅师留不留在宫里都不要紧,这只是件极其微小的事情,甚至不值得他们费口舌议论。
苏念烟也是近几日忙湖涂了,此事原本该去询问太后的意思,留人的既然是太后,那么放人的也该是太后,但是苏念烟将此当成了国事,想着太后已经将国事交由自己,便没有再想着往寿安宫走一趟。
“西北的事情,还需长公主再议一议。”兵部尚书见苏念烟要走,赶紧留人。西北粮草吃紧,但近年来西北一向安定,反倒是镇南王镇守的地方一直不太平,兵部尚书本想着放一些西北的人去镇南王那儿,又怕继续扩大镇南王的势力,让这位异姓王变得不可控,只能作罢。
这事儿若放在平日,兵部尚书大抵会敷衍过去,从国库里拨一些粮草给西北大军,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苏念烟刚给了镇南王三月的粮草,并让兵部许诺,立马再补上三月的,现在兵部尚书可没脸哭穷,面对西北来讨粮的,只能让苏念烟和武大人拿个主意。
苏念烟见武大人有意让自己出头,是在向自己卖人情,自己不好推让,好在她多少看过一些类似的电视剧,知道一些法子正好能用在此处。“本宫若没记错,西北有不少田地,因为没有农户,都荒废了?”
“原是西北动乱,故而迁离了几批人,这才导致农田荒废的。”似乎猜到苏念烟想说什么,兵部尚书心机,竟然张嘴想将这份功劳揽在自己这儿,“不妨就此解甲归田,放一批将士,赏他们农田,没有战事时,让他们开垦种地,等到战事起,再回归军营?”兵部尚书讨好似的看向武大人,不料发现武大人和苏念烟的脸色都极差。
哪有人刚起了个头,便将全部功劳抢过去的?苏念烟沉着脸,打量着这位兵部尚书,在众位内阁大臣之中,他算得上是年轻的,瞧他对武大人谄媚的态度,大抵是攀上了武家的关系,才能有如此地位的。
“大人妙计。”苏念烟冷哼一声,道:“既然大人有此想法,本宫再添几条,一来让许将士们房屋,若是家里有人愿意前往,便由兵部做这份情,二来他们是给军中供粮,但一二年下来未必有收成,兵部得确保西北四年的军粮用度,之后才能裁撤削减,三来不必收他们赋税,一应所得皆归军中,由兵部管束。”
苏念烟见兵部尚书如此,更加不客气起来,一张口就给对方添了许多事情,不等对方开口拒绝,便匆匆结束了此番议事,只说自己与不空禅师终究是师徒,如今禅师能够出宫,自己于情于理都得去送一送。
说罢,苏念烟便离开了,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武大人也没了好脸色,只觉得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兵部尚书愚蠢,冷哼一声,紧跟着离开了。
早有旨意传入宁安堂,宫人们将不空禅师及其大弟子的包袱整理好,备了一辆马车,毕恭毕敬地将人送上车,只是不空禅师迟迟不肯走,站在马车旁,似乎在等什么人。宫人们还在好奇,直到苏念烟出现,他们才慌忙低下头,不敢胡乱看。
“师父。”苏念烟笑着,双手合十,向不空禅师行了个礼。“说到底,得谢过长公主。”不空禅师的声音清澈,宛如山涧缓缓流淌的溪水般,能让人静下心来。等到了想等的人,不空禅师便没有停留,转身上了车。
“在此处,贫僧多有参悟,想来过不了多久,会出一趟远门寻求佛法,长公主佛缘未断,日后莫忘修身静心。”这是不空禅师对苏念烟说的最后一句话,等苏念烟回神想要追问时,马车已经驶远。
原本,是该余文茵得知顾文君生死未卜,悲痛离开京都后,不空禅师才会突然失踪,只留下一封手书,言明自己要远行求取佛法。苏念烟一开始还以为,不空禅师是苏念烟的老师,素日里都是他帮着余文茵解答心中疑惑,并出谋划策的。
但现在看来,无论是从余文茵身上,还是从不空禅师种种行为,都看不出两人之间有牵扯,所以不空禅师远足是必然发生的事情吗?就像自己明明避免一场冲突,让顾将军安生了一段日子,但对方还是会在战场上失去踪迹,余文茵也会为了寻找顾将军而离开京都。
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剧情还是会按照安排好的走向真正的结局吗?还是这只是巧合,因为自己看过结局,才会有之前的想法?若是前者,那自己的结局可不美好,原本被送去和亲的自己,会在西泽王子和其母妃的谋害之下,命丧西凉,那现在自己是否也会死于西凉人之手?
想到此,苏念烟暗自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转向宁安堂,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安嬷嬷板着一张脸,已经在自己身后站了许久。
“安……”苏念烟心里一紧,才想起自己忙湖涂,未将自己私放不空禅师的事情告知太后,想必太后还是在旨意传达时,才知道的。
“主子有令,近日来长公主行事乖张,让长公主去宁安堂内思过。”安嬷嬷看向宁安堂内,叹了一口气,“长公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