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去再说。”苏念烟眼看余文茵有些着急,赶紧打断想要问话的对方。此处暂且是大门口,耳朵眼杂,不宜讨论任何事情。苏念烟将人带进自己内院的书房,又让明镜给自己做了盏提神的茶,才示意余文茵可以开口了。
“是谁?”余文茵简洁明了地问道,她自然知道山匪再次作乱,负责剿匪的顾将军会是什么下场。剿匪是顾将军自己提议的,并且信誓旦旦说已经将周围的山匪一扫而尽,如今山匪又冒出来,还险些危及京中勋贵夫人的性命,朝臣们虽然素日不大爱搭理勋贵,但遇见这事儿,朝臣还是乐意借勋贵之名,参顾将军一本的。
苏念烟并不着急说出答桉,而是先吃下这一盏提神醒脑的茶。顾枕书也拦住焦躁不安的余文茵,似乎是看出苏念烟脸上的困意,率先开口说道:“我和余姐姐在来的路上商量过,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
“最有可能的是平北王,但是平北王的军队大部分都在封地,想要不远万里调动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将士,还要不被发现,是做不到的。况且镇守边境王爷手底下的兵都在兵部的本子上,擅自调动还莫名消失一批人,若被兵部发现,下场怕是和岭南王一般。”提到岭南王时,顾枕书语调有些惋惜,丝毫不顾及一旁的孟宇是什么身份。
岭南王也是异姓王之一,只是镇守的地方不好,书里借男主顾将军之口说过此事,岭南地处偏僻,对付的还是精通蛊术的山民,也只有忠心之人才能抗下这般苦差事,每年在岭南王手底下逃走的兵不在少数,岭南王仁慈,并没追究,况且他本就是抱着打持久战的心态,镇守岭南的。
结果随着逃兵数量积增,这一处被兵部发现了,一来是怀疑岭南王私自屯兵,有谋反之心,二来岭南王治军不力,也需得严惩。于是让岭南王和王妃住进京城,手里的兵权交归兵部。
但这也仅是顾将军的一面之词,对岭南王的认识,也是因为镇南王与其私交甚好,平日也会向兵部递文书,从镇南王的封地调兵去岭南。
“世子就不怀疑是顾将军所为?”孟宇笑道,他并非无端猜测,比之才入京的小平北王,怀疑在城外驻扎军队的顾将军也在情理之中。“那些山匪知道勋贵和长公主礼佛的必经之路,知道该在何处拦截,才不会让勋贵们有机会逃回万古寺。”
“他们一开始目标明确,下官问过,勋贵们车上的细软皆未被拿走,并非劫财,而是冲着长公主去的。”孟宇哼笑一声,继续说道:“镇南王即将入京给太后娘娘祝寿,边陲之地不可一日无将,顾将军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自然需要找个借口留下。”
说到“未完成的事情”时,孟宇意味深长地看向余文茵,身为天子近臣,他自然知道在宫里待过、又将皇帝迷住的余文茵长什么模样。
“我们世代忠良!从未有过反心!”顾枕书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抬手指着孟宇说道:“是我们守着边陲稳定,才让你们这些人能在京都安稳地玩弄权术!兄长若要留下,可以寻出千万个理由,没必要牺牲将士们,跟随兄长入京的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是你们这些人口中可以抛弃的!”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苏念烟这才摔开手里的茶盏,将几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书信也是。”苏念烟晃了晃有些迷湖的脑袋,只觉得这杯茶还不够提神,用食指轻叩茶盏边缘,想让明镜再添一盏。
先言明消息的来源,算起来也是金吾卫失职导致的,无论是谁、借用了什么手段,内宫的大门既然已经关上,就断然没有让消息传递出来的道理,不然就是守卫宫城的金吾卫失职。孟宇大抵猜到了,加之之前苏念烟所说关乎皇帝安危的书信,简单扫一圈,便知道是谁在幕后捣鬼。
“只是世子猜错了,为何认为是冲着本宫来的呢?”紧接着,苏念烟将矛头调转,早在出宫的时候,她就已经思量好了,这事一定要引到镇南王府头上,宫里的二王子就用张贤妃来牵制,至于平北王,就让镇南王府来操心吧。
“即便是带走了本宫,又能如何?若是本宫平白无故没了,还是因为出城上香偶遇山匪,当真要怪罪的怕是带头剿匪的顾将军吧。”苏念烟平静地吃着明镜递来的第二盏茶,借着茶盏,偷偷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是谁让顾将军去剿匪的。”末了,孟宇补了一刀。还能是谁,自然是余文茵了,那时顾将军刚入京,按理领了封赏就得回去的,是余文茵希望情郎留在京都,于是让顾将军请命去剿匪的。
那时苏念烟正好邀顾家两兄弟去永宁侯府的温泉山庄,顾将军也听说了周遭有山匪的流言,觉得到底是好事,于是向皇帝请命,借此留在了京都。
苏念烟偷偷瞄了一眼余文茵,对方的脸色当真有趣。“本就是对京都有利的事情,怎么能怪罪顾将军呢?”苏念烟知道,再这么阴阳怪气下去,怕是没法商议下面的事情了,只能出言调和。
“细算如今的异姓王,若是镇南王府因此被降罪,谁能从中得到好处呢?”苏念烟就差直接说出平北王的名字了,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今日平北王公然带着兵马入京,若是顾将军在此时出事,最得利的便是这位小平北王了,况且对方马上要迎娶大公主,身份也会有所变化。
若是对方愿意留在京都,兴许能凭借驸马的身份,得到武家和皇帝的信任,若是对方不愿意留下,只将宁和大长公主留在京都,自己带着大公主回封地,那相比之下,一口答应婚事的小平北王远比频繁拒婚的顾将军要听话。
想到此,余文茵最先坐不住,难得见她慌张一次,面上看着心神不宁,手不安分地去摸自己身旁的茶盏,没留神,直接将茶盏掀翻在地。茶盏摔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就是可惜了这张纯色的地毯。
“可惜。”苏念烟和孟宇异口同声说道,两人都不是在惋惜地毯,而是在感慨顾将军未来的处境。即便武家现在愿意相信顾将军,也不想借此助长小平北王的气焰,但还是有不少不可控的文官,他们都能写奏本参顾将军,失去皇帝的信任似乎是必然的结果。
“宫里的消息,是从西凉国二王子处传出来的吗?”顾枕书突兀地问道。苏念烟和孟宇都有些诧异,前者是确定此事,只是并未对外人提起,后者则是怀疑居多,想等日后查证再提,不想被顾枕书这个“愣头青”给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了。
“对啊。马上这位二王子也要出宫了,本宫记得,二王子对余姑娘还是颇有好感的。”苏念烟笑着,提到这一茬,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个好法子,道:“既然文官参奏不可避免,但顾将军可以做些事婉转圣心。”
孟宇只是一顿,就猜到苏念烟想要说什么,提前笑了出来。“让二王子住进镇南王府,顾将军不仅可以借此再多留几日,也给皇兄了结了一桩琐事,一举两得。”苏念烟含着笑,眉眼一挑,看向余文茵。
这件事情只需要余文茵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