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苏念烟心里有些发憷,若是所有人都围上来给自己敬酒,自己今晚怕不用站着出去了。一边是金吾卫,一边是镇南王府,苏念烟两边都不好得罪,但又不想开这个先河。
“本宫按例,得再守三日戒,方能还俗,今日只能以茶代酒了。”苏念烟端起手边的茶盏,临时编了个戒条让自己躲避饮酒。孟宇显然是知道苏念烟是瞎编的,笑着敬了酒,并一口饮尽,倒是顾枕书有些窘迫,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手里的酒杯,还是苏念烟念及他在扬州时帮了许多忙,端起茶盏与他一碰,他才将酒饮尽。
其他人见苏念烟还要守戒条,顿时没了兴趣,有的人知道苏念烟是瞎编,但也知道苏念烟是不想饮酒,不好扫对方的兴,也没有过去敬酒。
“今日请的是坊间燕子楼的名角,长公主要听什么,只管点。”盛灼华一眼认出奏乐的人,笑着对苏念烟说道:“当初我婚礼时就是请的他们,他们唱的一出‘镜花缘’极好,长公主若是喜欢,可以让他们唱的。”
另一边的顺安大长公主则是听惯了宫里的戏,觉得盛灼华所说的都是不入流的,说道:“还是听长公主喜欢的‘醉妃吟’吧,虽是唱老了的本子,但胜在有趣。”苏念烟倒是没想到,就为这事,两人也能明争暗斗。
“本宫许久不曾听戏了,不如你们替本宫点了吧。”苏念烟笑着,她选择两不帮,毕竟两人都没有恶意,一个只是想推荐自己觉得好听的,另一个只是想选择苏念烟喜欢的,都没有什么错。
“将石榴她们也叫过来。”苏念烟突然想起梨香院住着的两人,之前一直将她们关着,让她们好好习学,结果苏念烟也没有定期去检验,自觉得有些委屈她们了,这才让栀子将她们两人叫来,听一听戏曲,当作调剂。
“长公主府里还藏着娇?”顺安大长公主戏谑地说道,见石榴一头金发十分耀眼,觉得新奇,竟然开口想要将石榴要去自己府里,委婉地说道:“长公主手底下这个西凉人从哪里买来的?本宫府里的乐姬正缺这么一号人。”
“原是本宫在建宁时,路遇一个商队,她便在其中,本宫是看她可怜,才出手买了她。”苏念烟偏头看向石榴,对方似乎感受到了苏念烟的目光,赶紧将头巾裹好,不再露出自己耀眼的头发。苏念烟看石榴戴上头巾,才继续说道:“本宫倒是不刻意留着她,只是看她贴心,月华也依赖她,本宫才想留着的。”
“那个月华。”苏念烟反手指向石榴身旁的那名女子,道:“说来也是笑话,本是乡绅送给镇南王世子的,他不敢收,这才丢到本宫这儿的,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本宫想着便给他让这个情。”听闻还有这番遭遇,苏念烟身旁两人笑了起来。
只是顺安大长公主笑声有些大,惊动了周围,加上她一直在往顾枕书那边看,听见笑声的人也都往顾枕书那边看去,一时弄得顾枕书莫名其妙的。
此时,台上的戏正要开演,这段小插曲便被岔了过去。戏台上大戏正好,只是对于苏念烟而言,她听不太懂,也无法装出特别沉浸的样子,偶尔还会分神开小差,或是看向身旁坐着的两人,或是看向坐在最外围的石榴和月华。
就在苏念烟转头之际,发现石榴的身形僵住了,她本也是听不懂的,于是低头整理遮住头发的丝巾,似乎在想等一会儿就借口离开,可不知道台上出现了什么,石榴身子忍不住向前倾,并在苏念烟的注视下,缓缓从自己位置上站了起来。
那块遮头发的丝巾也从肩头滑落,一头耀眼的金发如同黑暗中闪耀的太阳,在大红灯笼的衬托之下,如鬼魅般妖治。
苏念烟顺着石榴的目光看去,台上正在唱着“妾难眠”的戏码,大致是说贵妃被皇帝厌弃,独自一人在宫里吃闷酒,接下来就到皇帝登场,失意的贵妃和情难却的皇帝隔着窗子互诉衷肠,是非常典型的京都戏曲,其原型就是顺安大长公主的母妃。
一旁的顺安大长公主想到自己的母妃,忍不住流下泪来。看顺安大长公主的表情,台子上唱戏的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是什么人或是事引得石榴如此关注?苏念烟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向台子两侧。
原来是个吹笛人,那人站在临近台下的地方,被两侧帘子挡住,若不是特地关注,根本看不见那人。这位吹笛人是个西凉人,明明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面容却精致的如同女子,一双翡翠色的眸子半睁着,紧盯着地面,火红色的长发从头巾里散出来,倒是比之前见到的那位叫易的西凉人还要好看。
也只有看见同族人,才会露出这般震惊的神情。苏念烟既然看见了台上这位西凉人,本想立刻去看石榴的表情,确认一下的,可此时台上这位吹笛人似乎也看见了石榴,眼神一滞,险些吹错了调子。
等苏念烟回头再看向石榴的时候,原本坐在月华身边的石榴已经不见了,而全身心看着台上的月华,甚至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不见了,还在手握帕子在抹眼泪。
苏念烟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身子向后靠去,侧头看向身后站着的杜娟,可惜杜娟最是爱戏的,眼睛快要长在戏台上的贵妃身上,没有注意到苏念烟正在看她,反倒是明镜最先注意到,小心靠近苏念烟的座椅,蹲下身,轻声询问苏念烟是否需要什么。
“让幕迟去盯着石榴。”苏念烟确定顺安大长公主和盛灼华的注意力都在戏台上后,才小声在明镜耳旁说道,说完后两人再齐齐看向石榴坐着的地方,已经是空无一人了。明镜应了声,从侧门熘了出去,直奔幕迟的住所。
等台上的戏唱罢,苏念烟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也就叫各自散了,旁人见苏念烟要送客,忙不迭地来苏念烟这边敬茶,明里暗里透露着,想给自家人谋个差事,想让苏念烟出个力,苏念烟哪里敢答应,只能一味应承着,此事还需禀报皇帝,才能作出决断。
“今日戏班的也辛苦了,让他们来领赏吧。”苏念烟本想借此,见一见那位吹笛人,才会叫戏班的人过来领赏,可分发赏钱的时候却发现,那位吹笛人不见了。
苏念烟眉头紧锁,回过头去看明镜,见明镜已经回来了,并向自己点了点头,示意幕迟已经跟上了石榴。
将赏钱分发,又送了客,临了还有人迟迟不肯走的,想要单独同苏念烟说会儿话,苏念烟也知道他们留下的目的,想着众人都在时,胡乱应承也并无不可,可若是单独说话,就必须给出答复了,于是并没给他们机会,见人散的差不多,便也离开了。
“幕迟姑娘让长公主先去书房。”刚走出来,栀子就迎上来,轻声在苏念烟身边说道。想来是幕迟抓到了什么,急着找苏念烟。
“让人将月华送回去。”苏念烟看了眼人群中孤身一人的月华,此时居然才发现石榴不见了,属实有些迟钝。
匆匆赶到书房,见幕迟正坐在椅子上吃茶,脚边却躺着被五花大绑的石榴。“长公主,她私通外男,我不便处置,只能将她拿来此处。”见苏念烟来了,幕迟慌忙放下茶盏,起身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