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烟多少有些心惊，什么圣旨能够让礼部尚书亲自送来？苏念烟只能撇下王公公一行，赶紧去接旨。

正门口，礼部尚书顶着一张臭脸，就只肯站在门口，不肯再前进一步，明镜只能让人将香桉往前移动，依旧只有女官官职的万嬷嬷和杜娟等人陪苏念烟跪着，公主府的官员因无旨，并没有过来。

圣旨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让苏念烟奉旨还俗，然后又给苏念烟了一个前朝三品官职，就是礼部尚书读圣旨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也可能是苏念烟的错觉，礼部尚书的声音本就低沉，加上他读圣旨时喜欢抑扬顿挫，配合上他那张臭脸，苏念烟才会觉得对方在阴阳怪气。

“长公主，接旨吧。”礼部尚书说道，在苏念烟跪下叩谢圣恩的时候，礼部尚书就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圣旨交给一旁的小太监，甩一甩衣袖，转身拿起脚便走，待苏念烟起身时，已经看不见礼部尚书的身影了。

一旁的小太监只能带着尴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圣旨递给苏念烟，什么话也不敢说。苏念烟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甩了脸子，想来也是，他们那样的文官怎么可能忍受苏念烟以女子之身做官？提议让苏念烟摄政是一码事，但让苏念烟做女官就是另一码事了。

就只能可惜，这旨意是皇帝直接下达的，没有同任何人商议，没让宣旨太监来而是让六部尚书之一来，便是要借他的口，将消息传出去。苏念烟掂量着手里的圣旨，只觉得有千斤重，再看一旁的小太监，也已满头大汗。

苏念烟示意茉莉送一送这位小太监，让栀子去正厅回王公公一行，就说大公主府邸一事没得商量，即便工部尚书亲自来，也没得商量，还是原来那番话，缺钱长公主府可以出，若是不从，就让工部尚书去说服武家，别来长公主府闹。

而她自己，则换上诰命服饰入宫谢恩，太后叮嘱过，若是苏念烟要还俗，自然可以去见不空禅师。

入宫后才被告知，皇帝和太后都各自有事忙，苏念烟只能先去宁安堂见不空禅师。当苏念烟一袭盛装出现在不空禅师面前时，对方并未表现出任何惊愕，彷佛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们心自问，苏念烟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出家人，想来对方也是如此想的。

“师父。”这算是苏念烟最后一次称对方为师父了，礼数自然也要周全。苏念烟头上带着华冠，只能让杜娟和明镜两人扶着，才能跪下，却并不能再向下磕头，自觉地很没用诚意的苏念烟，小脸一红，将头垂得更低了。

不空禅师迟迟没开口，而是看向自己的大弟子，张口让他出去，殿内只留下自己和苏念烟主仆三人。等大师兄出去并顺手关上门后，不空禅师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颇为惋惜地说道：“是贫僧没有教导好长公主，让长公主再陷红尘。”

没想到对方会将错揽到自己身上，苏念烟也有些吃惊，但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还是选择闭嘴，等对方将话先说完。许是见苏念烟迟迟不开口，不空禅师也短暂噤声，直到苏念烟略微坐不住，才开口。

“贫僧让长公主去扬州习学，长公主课业如何？”不空禅师突然问到江南行的事情。苏念烟一时不敢回答，毕竟她下江南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至少京都勋贵和朝臣们都是不知道的，江南那边知道的官员都被李夫人看管着，而其他知道内情的，没剩下几个活口了，像张家、李家之流。

沉思片刻，苏念烟只是模湖地回答道：“玄明禅师事忙，是弟子机缘未到，并未能在玄明禅师坐下学习到什么。”仔细算下来，玄明确实是没有教导自己什么，不算是自己说谎。如此安慰自己，苏念烟竟然萌生出一丝得意。

“看来是吧。”不空禅师取下手里的念珠，交给了苏念烟，便转过了身。苏念烟看着手里的念珠，顿时百感交集，明明是感情并不深厚的师徒，对方不但能说出那番自责的话，还心心念念为自己着想。

想来若是自己肯用心，不空禅师怕是有法子让自己留在扬州，记名在玄明禅师门下，从此躲过纷扰的一生。只可惜自己出家的理由就不单纯，本就是想借出家为由，躲过和亲的，但是自己自始至终并未打算抛下红尘事。

苏念烟捏紧了手里的念珠，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出了宁安堂。

“长公主可算出来了，陛下请您过去。”御前的小太监早在门外恭候多时，见苏念烟出来，赶紧迎上来。苏念烟收起手里的念珠，即便是懊悔也是一时的，本来就是道不同的事情，何必一直记挂在心头呢。

“烦请公公带路。”杜娟此时才敢说话，刚刚在宁安堂内时，她见气氛不对，几次想要开**络气氛，都被明镜紧急拦住，如今到外头，才敢说话。“长公主，奴婢去将轿撵请来。”说罢，蹦蹦跳跳的去寿安宫请。

“里头还真是憋坏她了。”苏念烟本想将念珠收在身上，奈何这套衣服没什么能放东西的地方，只能将念珠交在明镜手里。明镜抿着嘴，不敢放肆笑出来，只能道：“杜娟姐姐不爱沉闷，里面可不是闷坏了。”

待杜娟将轿撵请来，苏念烟一行才往养居殿谢恩。虽说皇帝给了苏念烟三品官职，但还是告戒她，先得将大公主册封礼办完，他才能安排苏念烟摄政。“前朝你怕是去不了，但是上书房的折子，你可以帮着批阅。”皇帝平澹地说着。

原来自己又是皇帝博弈的工具。苏念烟难免有些失望，如今折子大多都是大皇子看过后，不能决断的才会送来养居殿，而已经批阅的则送去寿安宫给太后过目，皇帝此番是怕太后过分干涉前朝，才将苏念烟安排进上书房的。

“臣妹知道的。”苏念烟回以平澹的微笑，皇帝这里是这番说辞，怕是到太后处，又是听同样一番说辞了。“皇兄可拟定好了大公主的封号？臣妹可以看看吗？”苏念烟好奇地问道。

皇帝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手一直，床榻边的奏折山上落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红纸，想来是内廷司拟定的封号单子。苏念烟正要伸手去够，手却被皇帝一把抓住。

“你该去给母后请安了。”皇帝抓着苏念烟的手，缓缓放下，并不打算让苏念烟去看内廷司拟定下来的东西。苏念烟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插手此事，想来是皇帝并不放心自己，万一自己是太后的人呢？

“那臣妹告退了。”苏念烟瞥了眼叠成山的奏折，今日忙下来，恐怕不得空给皇帝读这些了，只能让对方自己慢慢消化了。

从养居殿出来，苏念烟又去了寿安宫。寿安宫正厅，不仅太后在，大公主也在。眼看大公主红红的眼眶，苏念烟就觉得心疼，给太后行礼问安后，才开口问对方怎么了，岂料大公主不愿意说，只是闷在心里。

“她想见贵妃，被哀家否了。”太后说道：“贵妃本就在禁足，你若是一进一出，让宫里人知道了，就会说贵妃禁足时不思悔过，让哀家日后如何将她放出来？况且你该静心学规矩的，平北王妃也是宫里出去的，若是见你这般，日后你嫁过去，岂不是天天要立规矩？”

“也是，王妃是跟着父皇长大的，她身上的规矩可不少。”苏念烟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