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金吾卫身为天子近臣，来这儿也得偷偷摸摸的？”苏念烟看着孟宇，他从头至尾没有强调自己来此事办什么事儿，想来是没什么正经事，只是寻个由头过来查证的。对方能这么积极配合，果然是内廷司账目出了问题。

“打狗也得看主人，黄公公毕竟是常公公的干儿子。”孟宇摇了摇头，仔细翻找一番，从记录皇亲贵戚账目的架子上拿出一本账目。精准！更加肯定，孟宇此行的目的和苏念烟是一样的，只是不知他的情报从何处来。

“如今本宫一人着手此事，颇为困难，黄公公又一口咬定，就是金吾卫带进来的人，不如合作共赢。”苏念烟翻动着手里的账本，没有抬头看对方，彷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提议，无须深思熟虑就能提出来。

孟宇顿了顿，将目光从账本上移开，定在苏念烟的脸颊上。沉默了许久，一度让苏念烟以为，对方已经被自己吓走了，孟宇才说道：“长公主也说了，臣作为天子近臣，只听命于陛下的。”

意料之中的答桉，苏念烟没有说话，继续翻看着手里的账本。这个账做得有些假，仔细对比就能发现其中的蹊跷，估计黄公公是掂量着，宫里没人会来查账，毕竟数额不大，无论是太后还是武贵妃见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一些甜头。

“但臣可以私下跟长公主合作，不是以金吾卫的身份。”孟宇突然说道，看着苏念烟抬起头以及杜娟投来鄙夷的目光，孟宇笑道：“晋州知州之子，孟宇。”介绍起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对方想用官宦子弟的身份同自己合作，苏念烟是无所谓的，如今幕迟和幕厌出去找寻李大夫，她手底下缺人，才不管对方是以什么身份同自己合作。

“这里，廉王府的账。”孟宇拿起账本，递到苏念烟面前。可苏念烟连看都没看，只是说道：“廉王府有皇兄照拂，加之廉王兄没有官职封地，自然是他们平账的利器。”说罢，将手里的账本递给孟宇，说道：“宁和大长公主府的账。”

其实内廷司并没有找大长公主府平账，但苏念烟肯定，宁和大长公主给黄公公送银钱，不只是为了送玉才人进宫，还是为了隐藏大长公主府的私产。

“木头价格不同，做假也用点心，对比市价，这是最普通的黄花木价格，量特别大，但是公主府却没有上报修缮，若不是用在隐秘私产上就是用在假账上。”苏念烟抬头向外看去，发现不知道是谁偷熘出去，将常公公给请了来。

“公公来了，正是事情寻公公。”苏念烟脸上挂起笑脸。常公公本来只是过来看一眼的，并不想管此事，如今要走时被苏念烟发现，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来。苏念烟突然抓起孟宇手里的账本，砸向常公公，呵斥道：“公公认得好儿子，贪污宫里多少银钱，还四处寻皇家的人给他平账，想来其中大半，都在公公口袋里吧。”

气势十足，这是苏念烟跟太后学的。但可能是没学到位，又或者是苏念烟这张脸，发起怒来没有什么威慑力，常公公只是抱着手里的账本，粗略地看了几眼，又惊愕地看向门外跪着的黄公公，似乎他本人并不知道对方干的事儿。

“长公主息怒。”常公公这才跪下，并非请苏念烟饶恕，而是息怒。

“常公公是皇兄最为信任的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交给常公公处理，可以吧。”见威吓没有效用，苏念烟又换做笑脸相迎，亲自动身将常公公扶起来。就在苏念烟扶常公公的时候，杜娟当着孟宇的面，将记有宁和大长公主的账本藏在身上。

现在常公公哪里还有拒绝的机会，只能答应。

“有劳孟大人相助了，本宫得先去禀明母后，还得赶着出宫用晚膳呢。”苏念烟笑着，回首看向杜娟。杜娟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处，示意账本已经藏好，苏念烟这才带杜娟前往寿安宫。

宫里发生的什么自然躲不过太后的耳朵，苏念烟来请安的时候，太后正在正殿等着她。“让你查玉氏的事情，你偏搅和出内廷司的烂事。”太后笑着，不等苏念烟开口，就给此事下了定论。

只不过是内廷司的烂事，太后平日来都是知道的。“若只是平宫里的烂账，儿臣怎么敢来叨扰母后。”苏念烟笑着，“只是有心之人，借着内廷司贪财，做出了对皇兄不利的事情，如此儿臣必得打压这风气。”

“你不怕打草惊蛇？”太后摇着头，目光移向自己手里的念珠，“如此，廉王府的事儿怕是不好办了。”苏念烟身子一僵，她想过太后知情此事，只是未曾深想，可太后如今这番话，是在告诉自己，她不仅知道，还利用内廷司给廉王府下套？

苏念烟本不想管廉王府的事情，但想到廉王妃，有些于心不忍。“廉王家里能有几个家底，他又是个胆小的性格，母后遣人去训几句话，他怕是半年都不敢出门，只敢在家吃斋念佛了。”苏念烟顶着压力，给廉王求情，“况且皇兄常说，廉王妃父亲尚且忠心，不好让他女儿太过难堪的。”

怪就怪在，太后给予的压力太足，苏念烟没顶住，还是祸水东引，将此事推到皇帝身上了。太后听后，没有多说什么，温柔地将苏念烟撵出宫去。

回到太平公主府，就听茉莉说，一个自称晋州知州儿子的人来拜访，茉莉不知对方为何而来，只能将他请去外书房，让书房的先生们与他周旋。

“无妨，是本宫请来的，且让先生们都散了，本宫去见他便是。”苏念烟嘱咐道，让茉莉给对方备一份晚膳，再收拾出一间客房，若是对方要留下，便许他住一晚。

苏念烟却不着急见对方，而是先回内院，换了身衣裳，才带着杜娟去外书房。孟宇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架子上都是先生们常看的书籍，他随手拿了一本，翻着只觉无趣，便随手丢在桌上。

“长公主。”见苏念烟来了，孟宇赶紧起身，抱拳问安。

“宁和大长公主府邸有暗室。”苏念烟倒是开门见山，拿出了杜娟私藏起来的账本。“按例，皇家一切用度都需登记在桉，写明缘由。购置黄花木的理由，是用来修缮府邸，但是账目上却没有其他用途支撑修缮一事。”这算是苏念烟的揣测，如今没有靠谱的消息来源，只能放手大胆猜测了。

“臣去市井问了一圈。”孟宇显然是实干派，在发现宁和大长公主府无故购入木材后，当即便去坊间走访，“有人说承接过大长公主府的单子，对外也说是修缮，但是事成之后，在府里干活的人一个没回，过去寻人，也只说是公主府给了赏银，哪里管他们的去处。”

杀人灭口？这是苏念烟第一反应，但随即一想，即便是杀人灭口，也得有个掩埋尸体的地方，总不至于将人埋在自己府里，若是运出城外，也容易被旁人发现。

“大长公主在城外还有一处小庄子，分属平北王的私产，故而没有记在皇家的册子上。”一旁的杜娟小声提醒道。

“长公主如今打算怎么办？”孟宇退后一步，似乎害怕对方指使自己去挖尸体。

“你和杜娟晚上换上夜行服，去宁和大长公主府走一趟。”苏念烟笑着，露出天真无害的一面，“不需要找什么，只将整个公主府的布局记下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