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话，可以直说了。”苏念烟侧过头，看着杜娟和明镜两人默默退出厢房，才开口道：“不想夫人如此有雅兴，都被亲事忙得焦头烂额，还有心思过来听禅师讲经，莫不是想听听佛祖的意思？”

“玄明禅师乃是佛门得道高僧，他开坛讲经，臣自然会来。”李夫人听见明镜走出去的声音，这才挺直身板。但她不能起来，苏念烟身为君上，没让臣子起来，李夫人便只能跪在地上回话。

“臣这些时日，虽然没有拜会长公主，但却时刻关注着兰园的动向。”李夫人打出了自己手里的牌，但这应该不是底牌。“长公主这几月奔波，可是臣不懂，长公主为何要同张家二姑娘交好？还险些在盛家露了身份。”

苏念烟来了兴致，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地上跪着的美妇人。正如那日在盛家所见的，一双美目含情，两弯柳叶眉添上，不增娇柔翻衬得她端庄，毕竟生养了两个孩子，身段有些臃肿，可是照苏念烟之前观察，此人的功夫必然在杜娟之上。

“哦？看来皇兄没有看错人。”苏念烟答非所问，她也知道，自己不需要作出任何回答，听对方将手里的牌打完便是。

对方想要的，不过是让自己忘记她失职一事，不向皇帝奏报此事，两相安定。同时也在告诉苏念烟，扬州的眼线都是她的下属，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对于皇帝而言，最初找这么一批人，便只要求忠心，只可惜实在是远离京城，忠心逐渐转移。想到此，苏念烟暗自摇头叹气。

心里越发可怜起她这位便宜皇兄了，找的亲信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而喜欢的女人爱的却是他自己的臣子。

更主要的还是有自己这么一个虎视眈眈的皇妹，和偏袒女儿的母后。如此一想，越发觉得皇帝可怜了。

“陛下明令，让臣等协助长公主，拔除扬州两大害虫，不知长公主此番作为，究竟是想拔掉，还是想留下？”李夫人的眼神越发犀利起来，但苏念烟就是不接招，只是看向已经合上的窗户，彷佛能透过木窗，看见张家的厢房一般。

“本宫好奇，夫人的一双儿女，也是陛下的人？看着并不像，方才贺大公子像是真的醉酒，并非刻意。”苏念烟突然将话题引到贺家大公子贺文章身上，名字听着文绉绉的，想来其父是希望他能够科举入仕的，奈何身为商贾之家，三代不能考取功名。

见李夫人没有回答，苏念烟勾起嘴角，说道：“夫人怕是年岁渐长，忘了告诉贺公子这事儿了？那日后贺公子当如何为陛下分忧呢？还是夫人另有打算，将贺家一应事务交予旁人，自己则带着儿子脱离商籍，让其考取功名？”

苏念烟每说一句，李夫人的眼皮都下意识跟着抽动一下，到最后，李夫人只能将头埋在地上，不敢抬起来，怕自己的心思被苏念烟发现了。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夫人爱子，本宫看得出来，那本宫所求，夫人理应也能看出来。”苏念烟这才将话题拉回，“本宫不过是贪恋钱财罢了，夫人也是念及亡夫的嘱托，各有所托。”

“这么说，长公主当真是要吞下张家？”李夫人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再次挺起身板。苏念烟在她起身的时候，抬手示意她起来。“或是长公主意不在此，长公主莫不是想要吞下张家和李家？”

“夫人心思机敏，无须本宫提点，便能看透。”苏念烟撑着下巴，摆出懒懒的样子，“不过说开也好，日后夫人行事也当有个限度，该如何配合本宫，夫人理应知道吧。”苏念烟端起自己斟的白开水，手指微微颤抖。

其实苏念烟心里没底，自己只是凭借贺文章这个名字，猜测贺老爷的嘱托，也不知道李夫人心底最怕的是不是这个。不过对方既然愿意配合自己，那自己得好好利用才是。

“长公主同臣说这么多，不怕臣转头便呈报陛下？”李夫人饶有兴致地看向苏念烟，凭借这番对话，判断出眼前这位长公主并非传闻中那般没用，可是对方所说的贪财这个理由，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据臣所知，长公主出宫之际，太后娘娘将自己的家底都交给了长公主，陛下也疼爱长公主，将建宁这块肥硕之地的食邑悉数给了长公主，长公主为何还要用贪财这个荒唐的由头来打发臣呢？”

苏念烟笑着，道：“夫人也不是用公子哥要科举，这个荒诞的由头来打发本宫吗？做皇兄的内臣，可比科考入仕为官有分量的多，读书人都言忠君爱国，可如今京都这局势，当真入仕，还不知道谁是你的君上呢？”

“长公主真是敢做敢当。”李夫人将怀里的贺家玉牌拿出来，却没有给苏念烟，“那等长公主成功吃下张家，臣便将这个对牌交给长公主。”说罢，李夫人站了起来，微微福身，向苏念烟行礼，随后退出了厢房。

在李夫人离开许久后，苏念烟才从房间内出来，带着在外头快要睡着的杜娟和明镜，回到自己处于排楼上的位置，继续听玄明禅师讲经。

“去打听一下，张家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苏念烟轻声嘱咐杜娟，并用手指画了一个圈，示意杜娟就在林泉寺里打听。

可是张南嘉似乎被关了起来，那日从兰园出去后，张南嘉便折返回林泉寺，找到了那名打扫小僧，从他口里得知了李大夫被赶出扬州的原因，气冲冲地回了张家。

随后张南嘉应当是同张家大老爷闹翻，被看管起来，而张大老爷也从贴身女使口中了解，近日张南嘉结交的闺秀中，有苏念烟这号人，才想得出诱导苏念烟进厢房，让自己儿子毁了苏念烟清白的戏码。

“当真有意思。”苏念烟轻轻搓揉着指尖。

直至玄明禅师开坛讲经结束，苏念烟都再没有见到张南嘉，至此又过了半个月，苏念烟去空巷寺还佛经时，才被自称张南嘉奶妈的婆子给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