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妈心肝胆俱是一颤,剑锋与她那么近,晃着寒芒,花了眼。她蹭蹭得往后退,却已经到了墙角。
宋良的担忧和焦急藏在心里,却在每一个动作中体现出来。
汾城两面环山,他们方才去的就是城东,若是姑娘从那里逃上山,他们定会有所察觉。可是没有,他们守在山下的那段时间没有一个人上山。那么木兮姑娘就只可能从另一个方向上山了,那便是城北。
宋一想了想,觉的没什么问题。
“大人,料她也不敢说谎,姑娘想是从城北上了山。”
此地与城北离的不远,的确是最有可能的。
宋良抿了抿唇,哗啦一声,长剑又插回了宋一腰间。不用他说,宋一也知道要做什么。指使着手下跟来的禁卫军将老妈妈抓起来,遂和宋良一起向城北而去。
一路上,宋良还能看见翻了的小推车,以及那醒目的一地狼藉果蔬,尽是被踩的如同稀泥一般,还印着杂乱的脚印。凭那大小和深浅也可以推测出来,是一群壮汉。
宋良的心里揪了起来,追兵猛虎在列,娇弱的木兮如何能够躲得及呢?
他浓黑的眉毛蹙起来,眉心的忧虑不能平静。他的目光落在腰间随着他的走动而左右前后摆动的穗子。白昼的光辉在玉葫芦上凝聚成一个璀璨的光点,这一刻看来,却是那么生硬刺目。
他捏起那穗子,仿佛这样就能感应到木兮在何处一般。
“大人莫急,姑娘定会平安无事的。”
宋一随在宋良身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人他……
“宋一。”
他忽然听见宋良郑重的声音,于此时有什么决定萌芽破土。宋一聆着耳,细细听着。
只听得宋良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声音里有些疲惫,却坚决不矢。
“此事结束,我会将她带回去。”
宋一点了点头,忽而又抬起头,满是惊愕。大人这是要把姑娘带走?不是说匪乱结束找个好人家就结束吗?
与他的惊诧不同,宋良是一脸平静,迈开步子就继续向城北的山上走。他不是想征得谁的同意,也不想听谁的意见,只是告知他的决定。
宋一愣了片刻,挠了挠头,垂足叹息,连忙追上去。
从山脚到山上,皆是鲜草被碾压朝着一边倒。宋良便顺着这个痕迹一路上去。很快便到了木兮此前经过的那一片空林。
一截醒目的撕裂的裙摆赫然就摆在地上,刺着宋良的双眼。那截本是藕粉色的裙摆上,干涸的血迹和尘灰混合,形成深沉的浊色。
她受伤了?流了血,连裙摆都撕裂了,那该是什么样的伤?宋良的心里一片焦灼,四目里望去却不见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木兮是来过这里的,她在这里遇到了危险。她到底遇到了什么?现在又在何处?
他举目而望,整个山林子里静的连飞鸟都听不见,四下无人,除了他和宋一仿佛再也没有别人的气息。
心提着,胆吊着,在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宋良无法停止胡思乱想。
她一个姑娘家在这林子里就算没有歹人,又如何应对那些不知道何时就会窜出来的豺狼虎豹呢?不管是那一方面,都让人捏一把汗。
他的目光四下里搜寻着,锐利的眼神在地面上扫着,不放开一丝痕迹。
那靠近崖坡的一侧地面上有些混乱,脚印七交八杂,显是在这里曾经历过纷争。
是她吗?会是她吗?宋良有些不敢想。那是崖坡,若是木兮被逼至那个地步,会做什么。是不是真的,她已经掉落了崖坡?
他的心中忐忑而又不安,有些犹豫却又迫切想要知道答案。想给自己一剂定心的良药,告诉他自己不要慌。
只是,天不遂人愿,他最不愿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从崖顶往下看去,那说着崖坡生长的野草野花齐刷刷被碾过,倒地不起。看那身影,除了木兮还会有谁?
宋良的手里沁着汗珠,手心却是冰冷一片。他望着那被压扁的草叶,目光里流露过害怕。他不知道这崖坡是向着哪里的,倘若那崖底深不可测,木兮该怎么办?
他有些苦恼,有些恨,不知不觉又自责起来。若是他早一点察觉,不那么大意,何至于出现现在的问题?
那个瘦小的丫头总是拿一双明媚澄澈的眼睛看着别人,她低头为他系上穗子时是那么温暖,可这温暖却转瞬就不见了。他没能抓住她,他让她陷于危险之中,如今连生死都未卜。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他狠狠一捶脑袋,仿佛要把他敲开,看看那时他到底在想什么。
黝黑的外袍如同斗篷一般鼓了起来,灌了风吹,哗哗想。那一瞬间,天色暗了几分。树叶唰唰响,抖落着恐惧和衰亡。扬尘的泥土飘起来,浮在他的腿边。积攒的担忧愤怒等等未能发泄的情绪好似一瞬之间都涌了出来,化成磅礴的洪流,靠近不得。
“大人!”
宋一惊叫起来,他知道,每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代表大人很生气,大人生气了,惹怒他的人绝没有什么好下场。可如今,他明明是在和自己置气,又该如何是好!
难道要让他亲眼看着大人怒气爆发伤了自己?他做不到。可他无法靠近,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是站在一旁干着急。
宋良仿佛陷入魔怔一般,一点也没察觉到外界因他而起的变化。天暗了,密布一层乌漆之色,山雨欲来。
整片林子里的树木因此抖动地更加厉害,仿佛朝拜一般,簌簌地吟唱着颂歌。方圆百米内,虫鸟不经,叶落似飞刀。
宋一焦急不已,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坏,忽然一柄折扇冲破他的视线,哗的一下射向宋良。
“大人!”宋一目眦欲裂,他伸手拦截,却只得一手灼气。
那扇子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带着一片气流动荡,仿佛空气被撕裂开来。以破竹之势向宋良而去,却忽然一掉头,只是拍了他的肩头。
那折扇一拍,以宋良为中心升起的气流动荡陡然消失。树静风停,沙走石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