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绝会馆坐落在云梦府城中央碧波湖上的岛屿中,湖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花船和乌篷舟,玄元水境各个世家弟子三五成群的游湖赏景,吟诗作画,谈论大荒奇闻异事。
林素影燕子掠水般在湖面上疾行,几个起落便到了湖心岛上,穿过外围被大雪掩映的红梅林,终于看到一片宏伟的建筑群。
白墙黑瓦,亭台水榭,落了雪的红灯笼在屋檐下随风摆动,几个杂役穿着厚厚的冬衣,哈着白气从雪中扫出一条路。
院内传出阵阵曲乐,伴着笑声和鼎沸的人声,好生热闹。
林素影把路上买来的书册夹在腋下,望着[五绝会馆]的牌匾暗暗握拳,一腔雄心壮志,势必要挑翻全场。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还没进去,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女声,林素影一回头,就看到程坎和洛怿破开虚空一步踏出。
洛怿还是温柔端庄的样子,一身素衣眉如墨画,寡澹又不失韵味,与这周围雪景极为相衬。
林素影看她,她也只是澹澹的扫了一眼。
反倒是程坎,皱着眉头死盯着她,“你连个小鸡都画不出来,难不成还想到这里来踢馆?”
林素影没否认,只拱手拜礼,腋下的书一不小心全掉下来。
《古琴结构解析》,《入门棋谱》,《稚童书贴》……
看到地上那些书册的名字,就连洛怿的秀眉也拧起来。
程坎抬手将那本《山水技法大全》摄入手中翻看了下,不禁笑道:“我三岁就不看这么低级的东西了,你现在才开始学?”
林素影腼腆一笑,赶忙把这些书册收起来,这不是从前一心学剑,五绝技艺这种门槛太高的东西,她压根就没认真了解过。
程坎继续嘲讽道:“看你这样子,还想五绝都涉猎一二?你可知道寻常人只是学画,至少便需要十年苦功才能入门?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今天找我学画,隔天又在屋里吹吹打打,能学个什么?”
林素影额角紧绷,要不是高冷渣男人设不能崩,她真想跳起来挠花程坎的脸。
“晚辈只是想多了解一二,再决定日后学什么。”
程坎摇摇头,最看不上这种三心二意的人,把手里的书还给林素影道:“今日碧阳水宫曲道两大派系的学长带着学子们要在此斗曲,争夺参加闽江龙王寿宴的机会,你进去长长见识便好,莫要捣乱。”
“晚辈知晓,多谢前辈提醒。”
程坎叹了口气,跟洛怿一起进入会馆。
门口守卫看到她俩腰间的四君子玉牌,赶忙热络的将人迎进去。
路上,洛怿忍不住问程坎,“你为何对他如此严苛?”
提到这个程坎就一肚子气,“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教过无数学画的,新入门的小童我都教过,但就两个人,简直能给我气死,一个就是林素影那狗东西,你看她好像聪明绝顶,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偏偏就是画之一道,不忍直视。”
“我看到她,才感觉天道果然公正,也不是什么好的都给她林素影占尽了,琴棋书画医,除了书道与符道有交集,她曾经搞出点幺蛾子,曲道还能磕磕绊绊吹几首低级曲子之外,其他几道就是她一生之耻。打个叶子牌都掀桌耍赖,下棋根本连规则都摸不清。”
“我原以为不开窍的可能就她一个,结果又遇上个赵颂,长得倒是风流雅致,结果画出来的东西比那狗东西还……不堪入目!”
程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
“反正我教了半天也不开窍,最简单的几种笔法都学不会,我甚至怀疑这个赵颂找我学画是假,想勾搭我是真!”
话音刚落,前面领路的杂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洛怿也忍不住掩唇轻笑,“何出此言?”
程坎神色古怪,“不说别处,你就看看三宫两院那些长得好看的小男人,一个个都不想自己努力,都想靠着一张脸抱上女监院的大腿吃软饭,若非他们有这心思,你以为……”
程坎没继续说,改为传音道,“你以为碧阳水宫那个曲道监院宫雅这么多年玩弄了那么多男学生,还没被告发是为什么?”
提到这个,洛怿面色有些阴沉,“碧阳水宫,已经不复当年盛名了。”
……
五绝会馆门口,林素影被守卫拦下来。
那守卫不过练气初期,看她第一次到会馆来,也敢对着她态度傲慢。
“新入会馆,若无世家和三宫两院的荐帖,需交一百下品灵石做押金。”
“为何?五绝会馆从前不是人人可入吗?”
快两百年没来,但是当年她确实是什么都没交就进去了。
守卫神色不悦的扫了她一眼,在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停顿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更为鄙夷。
“不交就走,五绝会馆可不是给你这种人攀龙附凤的地方。”
林素影握拳,最终还是交了一百块下品灵石的押金,今日有事就先不惹事,一会等她出来,看她不让这家伙连本带利给她吐出来,一个子儿也别想贪她的。
守卫把一块破烂的木牌丢给她,连个领路的人也不喊,就让她自己进去。
“进去之后可别惹事,里面的人都是你得罪不起的。”
林素影隐约还记得路,沿着小道一路走到会馆建筑群最前方的水榭楼阁里。
一进去,鼎沸的人声和断断续续的曲乐扑面而来。
布局还是老样子,按五绝道派划分五大区域,围绕着中央舞台,轻纱帷幔轻柔舞动,霓虹光彩到处闪耀,除了舞台上没有舞女跳舞之外,其他地方都像极了凡间秦楼楚馆,一点都不正经。
此刻五大区域里,各派修士聚集在一起,推杯换盏,吃着小菜高谈阔论,只有传菜的和伺候的伙计在其中穿行,而那些年轻的学子,一个个全都在外围围成一圈站着。
林素影看里面还有不少空桌子,便随便找了一桌坐下,结果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一个伙计冲过来用抹布抽打着赶她。
“干什么干什么,这里也是你能坐的?”
“空桌空椅,为何不能坐?”
她上次来的时候哪里不能坐了?二楼包厢她也是随便选的!
那伙计看向林素影挂在腰上的破烂木牌,用袖子扫了扫林素影碰都没碰到的椅子,“这些位置唯有持玉牌者可坐,你?去旁边站着吧!”
林素影眼一眯,扫视一圈大概明白,身上能挂玉牌的,基本上都是碧阳水宫和三宫两院有身份地位的人。
然后便是五绝榜上前十学子,其他人无论是木牌,银牌还是玄铁牌,通通都只能站着。
嗯?
那边竟然还有两个虾头和龟脑,龙宫的人果然在此,林素影目光闪了闪,继续扫视。
“那他为何能坐?”
林素影抬手一指,远处曲道区域一个年轻男修,不过筑基初期修为,身上挂着比林素影稍微新了一点的木牌,也稳如泰山的独坐一桌。
“你跟人家能比吗?人家可是穆家弟子!”
九黎先生姓穆,穆家如今是玄元水境最大的修仙世家,地位甚至凌驾在三宫两院之上。
“这位道友想必是新来的,不明白会馆的规矩,你也不必为难他。”
这时,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修走过来,替林素影解围,脸上带着叫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友,若不嫌弃,不如在下为你解释一二?”
林素影扫了眼来人腰间,竟然还是玉牌,上面有朵杏花,她认识这个,是医榜魁首的玉牌。
但是伙计对这个魁首也只是稍微和气了一点,转头就笑呵呵的去找远处那个穆家公子拍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