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秦可沁传回逃生路线的这段时间，子寒敲开了夏焱的门。

夏焱的秘密办公室在人偶场域的地下二层，这个地方极为隐蔽，青轩以前即使费尽心思也只发现了放满MAS回溯舱的地下一层。

知道夏焱办公室的除了子寒，只有曹珂和傅俊丞了。

这地方难以发现的关窍在于，它不是从地下一层通下去的，而是从二楼通下去的，细长的电梯一次只能容下两人，并且加上了双重保险：光波门，以及需经身份验证的纳米电梯壁。

子寒这次拜访不是为了自由军团的事，一来夏焱已经把权力全部交给他了，二来他不认为在等到秦可沁的结果之前有必要做更多讨论或研究。因此，他这次来，也是第一次来到夏焱的办公室，是以儿子的身份，来寻找父亲。

有一件事搁在他心里很久了：重启之前，他曾经发现过五个同自己有直系血缘关系的红点，一个是妹妹（／弟弟），两个是龙氏兄妹，现在可以确定剩下的两个红点中，一个是父亲，那另一个会是谁？

当初指向父亲的那个红点处于记忆整形所中，还和另一个重合了。这件事情夏子寒没有忘记，不过是因为近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从来都没没时间停下来思考这件“小事”，现在，算是能暂时喘口气吧。

“所以你在记忆整形所也有办公室？”子寒问。

“我是创始人。”

“什么？”

地下二层免不了湿气厚重，天花板上时不时有水珠滴落，“嗒嗒嗒”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使得气氛尤为诡异。

“从轮回的第一秒开始，我的设定就是创始人，没得选。”

“哈搞了半天，你是滥用职权，钻空子造的这个人偶场域。”

“只有你我知道哦。”夏焱又玩起了父子间信任的这套把戏，随后解释道：“我没告诉过博士和曹珂，每次去记忆整形所也都会避开他们。我这个创始人除了挂个名头，并没有什么实权，因此不需要频频出现。不过，既然你一上来就这么问，肯定是发现了我和记忆整形所的什么关系，你又是我儿子，就不瞒你了。”

“没错，我想知道……”

子寒欲言又止，夏焱没有说话，给足他犹豫的时间，等待他说下去。

子寒抿了抿嘴，重新开口：“我是为了子柔才问的，我自己并没有兴趣知道。”

“嗯哼。”

“唔……记忆整形所里，是不是有我妈？”

“是。”

夏焱的回答迅速得子寒来不及反应，就好像是已经知道他要这么问，早早地准备好了答案一般。

“她没死……？”

“没有。”

“她在记忆整形所干什么？”

“记忆回溯。”

“她和龙氏兄妹什么关系？”

“她是龙家夫人，龙氏兄妹的妈妈。”夏焱的语气很平静，似乎所谈论的这个女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退一步说，除了设定好的记忆之外，两人确实没有关系。子寒虽然已经在努力尝试，但仍然没有办法在“真实发生过的事”和“设定下的记忆”之间划出一条清楚的线；而夏焱则做得到。

接着，父亲展开了他记忆中所发生的故事：

造物主 Master 把他设定为一个赌徒。他很爱妻子，却没法改掉嗜赌的恶习，不过两人还是在一起过了七年。转眼七年之痒，夏焱感觉和妻子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以前的他每天都会在赌场逗留到四五点才回家，可那一天，他出门前和妻子大吵了一架，把子寒子柔都吓哭了，夏焱一整天都想着这件事，赌钱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输了不少，兴致全无，一气之下干脆十二点就回家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在他，也在子寒的意料之外了。

夏焱回家的时候，想着在赌场已经那么不开心了，回家还是要和妻子好好说话，至少过过开心的夫妻生活，因此特意在24小时自助花店买了一支红玫瑰，想要带回家和妻子赔罪的，没想到悄悄走进家门，正准备给妻子一个惊喜的时候，房门内的画面却让他一阵眩晕。夏焱那天没喝酒，也没嗑药，可那是他这辈子脑子最晕乎的时刻了。

妻子的身上有另一个男人，而且是个看上去很老的男人，两人毫不羞耻地把灯光开到最亮，抖动在床沿旁；过道所连接的另两间房间内正熟睡着两个孩子。

夏焱没有做出什么很偏激的事情，他甚至一个字都没有说，留下敞开的大门，留下动作僵持在那里的一对男女，留下妻子吃惊的眼神和合不拢的嘴。

他就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一走了之很不负责，特别是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太不负责了，可这个时候的他只想吹吹冷风，一个人盲目地在深夜的17区走走。夏焱这下买了酒，他也不记得喝了多少，总之喝完一瓶，就在下一个最近的酒肆再买一瓶，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啊，偶尔有夜晚还在外面游荡的人们搭他载上一程，畅快地聊天，待到天快亮的时候，夏焱就倒在路边睡着了，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个日出了。

夏焱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他也不想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