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向他走来的男人，既是最熟悉的人，也是最陌生的人。

夏子寒没有说话，他的脸绷得僵硬，只看了那男人一眼，便转回身去，不愿再看第二眼。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真容吗？”男人停下脚步，站在离子寒十米远的地方，实验室的灯光昏暗，打在他左侧肩上，其他地方都由阴影遮盖着。

子寒心中一颤。他听明白了男人是什么意思，也认出了男人的声音，但他此刻只想闭起眼睛，关闭大脑，期望醒过来的时候这一切都是梦境。

但事实就是事实，程雨妍打破了沉默。

“夏叔叔？你怎么在这儿？”

是了……程雨妍从小和自己是玩伴，自然认识这个男人，而且……或许在阿妍的平行空间里，男人一直陪着子寒长大吧。

呸……

“好孩子，你认识我，可我儿子好像认不出我。”男人说道。

“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你儿子？！”子寒大声说。

“或许没有，但那重要吗？”

子寒沉默了……那重要吗？怎么不重要？可又怎么重要了呢……毕竟，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做出过“抛弃家庭”这件事，这一切只不过是MAS系统设定在他们意识中的程序罢了。

“你意识到这一点了对吗？过去，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可控的，不过是些程序编码罢了。所以，拘泥于过去的我们做过些什么，是没有意义的。”

“是没有意义的……”子寒认同了男人。

“当我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就创立了这个地方。这里只做现在该做的事，即使是回顾过往，也是回顾过往轮回中真正做过的事情，而不是什么系统扔进我们脑子里的事情。”

“你可以早点来找我，说清楚这一点的。怎么，你不信我能接受这样的观念吗？”

“不，我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找到你。我知道你早晚会出现在我的组织中。”

“为什么？”

“你的能力。”

“你早就知道我有记忆永存的能力？”

“遗传嘛。”

“……”

搞了半天，17区拥有记忆永存能力的人还不少……他原本以为秦可沁是第一个，他就是唯有的第二个了，现在又有程雨妍和面前的这个男人。

秦可沁获得能力的途径子寒还不知道（秦在创造出克隆体并交换身份后，自己在元世界中赐予自身的），程雨妍的能力应该是在某个二层意识平行空间中的他传递给她的，而他自己的能力原来是遗传的……那么，这个男人的能力又是哪里来的呢？

夏子寒晃了晃脑袋，困在17区的他视野还不够宽，没必要困扰这些问题了。

“爸。”

子寒终于叫出了“爸”，这个他曾经发誓一辈子都不再叫的称呼。夏焱笑了笑，说：“他们不知道你是我儿子。”随之居然还做了个“嘘”的动作，和他一身正装的模样相当违和。

子寒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个平时在成员面前一本正经的“大哥”，在他面前不过是“老爸”。

“所以，你一直躲着不见我，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知道？”

“嗯避免不必要的揣度嘛。你想，一个这么晚加入组织的小男孩，那么快就拥有了超过大多人的权力，其实靠的是你的实力，可一旦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难免有人觉得你是拼爹上位的。总之，我们在这里的一切身份都不重要，等我们一起回到元世界，我再好好做你的老爸。”

“我没问题。”

“还有，为了保持一定的威严，其实他们也不是所有人都见过我。看见过我正面的只有曹珂和傅俊丞，神秘感嘛你懂的，对于领袖来说有些帮助的。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决定全权交给你，你刚刚那一套神叨叨的也真是好笑，这帮人还真把你当上帝了。”

“我确实有上帝的力量哦。”子寒想要开个玩笑，伸出手掌，给阿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变个能量球出来，结果阿妍完全无视他。

“夏叔叔什么都知道，别闹。”阿妍说。

夏焱笑了起来，以他对众多意识平行空间的了解，以及已经练到较为随性的层跃技能，他确实知道这都是程雨妍搞的鬼。

“不过小心，不要太依赖魔法了。”夏焱对两人说，“很多存在在意识中的东西，回到元世界都是无效的。”

子寒回想了自己在元世界的经历，点了点头。

“等他们拾回记忆之后，就会觉得自己信你是上帝有多可笑了。到时候，就由我来帮你聚拢他们的心。”

“谢了，爸。”

夏焱摆摆手，然后打开随身MAS控制设备，问了一声：“都好了吗？”过了几秒钟，又说，“嗯，回来吧。”

夏焱话音刚落，身后 MAS 回溯舱就已工作完毕，自由军团的大家纷纷醒来，迷离散乱的眼神像是刚飞快经历了数个纪元一般。

子寒看看他们，又看看老爸，夏焱微微一笑，说：“2号意识空间是由我控制的。”

曹珂最先爬出了回溯舱，背稍稍躬着，看到子寒，伸出食指指了他两下，又见到夏焱也站在一旁，尊敬地将本已略弯的背又曲下一些，随后坐到了隔壁房间的软垫上。其他人也陆续出来，有的看着子寒笑了笑，有的甚至没有看子寒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隔间，各自盘腿坐下，一言不发地冥想了整整半个小时。

这是他们每次拾完记忆都要经历的过程。在短时间内把上万次轮回所发生的事情全部灌入脑中，精神会处于极度紧绷状态，世界观的颠覆也是致命的，所以大家都需要安静地独立思考一段时间，平复下来，思路清楚后，才能继续投入工作。

“上帝，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一种能力？”仍旧是曹珂先起身走来。

“别笑我了，这不是为了哄你们接入MAS嘛。”子寒尴尬地撇了撇嘴。

“那……”

“阿妍确实会魔法，说来话长。现在我需要召开紧急会议，有重要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