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同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上,听着那马蹄声渐渐远去。
心中一片枯寂。
他是二甲进士出身,父亲在朝中任大理寺左少卿(正四品),叔父在东宫詹事府任府丞一职(正六品。)
大哥在中书科任文华殿东房中书舍人(从七品,官职小,但却属于清贵中的清贵。)
他原本拥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
而现在......
一切都完蛋了。
“不!我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叔父是詹事府府丞!大哥是中书舍人!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才做到京兆府府丞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韩同心中不断地怒吼,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原本暗澹无神的双眼这一刻竟略显得狰狞起来。
韩同低下头不敢让许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心中不断地思索着对策。
尚未等韩同想出对策。
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蹄声。
且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彻!
那清脆的马蹄声落在韩同的耳中,当真如同厉鬼步步逼近前来索命一般。
韩同的额头瞬间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这一刻,韩同的脑海中闪过万千念头,但却没有一个念头有关后悔!
“六爷!罪证取来了!”赵守翻身下马的同时,将那马背上的张成林也一把拉了下来。
“大人,小的将罪证拿来了!小的罪该万死!但小的家人是无辜的啊,还请大人看在小的戴罪立功的份上,饶恕小的家人。”
被赵守拉下马背的张成林双膝跪地,额头不断地与地面做着亲密接触。
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惜。
他跳出来的那一刻,在许奕眼中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至于他的家人?许奕还真没有祸及家人的念头。
许奕伸手接过赵守递来的账本,细细翻看起来。
至于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张成林,暂且磕着去吧!
若不是许奕反应快,死的人便一定是许奕。
到了那时,张成林是会后悔针对许奕?
还是会摆酒庆祝自己为上司立下了大功,期待着下一次的升职?
这,并不难想象。
不一会的功夫。
张成林额头布满血迹,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眼看着人就快不行了,但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许奕。
期待着临死之前能够从许奕口中听到那句赦免的话语。
“大......大人。”张成林强行提起最后一口气,艰难开口。
许奕合上手中账本平静道:“有功,可保家人。”
简简单单地六个字,在此时的张成林心中,无异于天籁之音。
“谢......”谢字刚出口,张成林便满脸带笑地倒在了地上。
许奕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张成林平静道:“赵守。”
赵守心领神会,快速俯身细细查看。
好一会的功夫,赵守才起身回答道:“死了。”
“来人。”许奕平静道:“将他脸上血迹洗去,送回家中。”
两名衙役快速上前将那张成林抬走。
三班六房的班头、主簿们望着那被人抬着缓缓离去的张成林,眼神中难免有些惋惜之意。
不知为何,他们总感觉张成林死的太简单了!
明明可以千刀万剐的啊!明明可以满门抄斩的啊!
难道单单凭借一本账本,便能抵消他所有的罪过?
眼看着张成林被人抬走,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
:“六皇子,唉,您太仁慈了啊!”
:“是啊六皇子,他可是想要陷害您啊,这种人就这么让他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对对对,依我看,就应该将他斩首示众!”
:“不不不,斩首也太便宜他了,应该将他千刀万剐!”
当然,这些百姓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
殊不知。
这正是许奕刻意为之。
杀一个张成林又能起到什么警示作用?
哪怕将张成林满门抄斩又能震慑几人?
兵法有云,围师必阙。
许奕此举重在释放一个信号。
一个只要你有重要罪证,亦或者你能检举更多人。
我可以放过你的家人。
如此行事,一方面可以避免那些人鱼死网破,另一方面则可以扩大战果。
当然,人都有侥幸心理,此计能否成功,要看许奕是否掌握了真正的罪证。
一举两得之计,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要震慑世家豪门,不还有韩同在呢吗?
但,在此之前,还需平息一下民愤。
若不然,方才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打了水漂。
许奕面朝百姓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的好意,某心领了,张成林依律,着实应当满门抄斩!”
“但,某念在其有‘重大’戴罪立功的份上,这才饶恕了他的家人,只惩戒他一人!”
许奕故意在重大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且话音刚落,便举起了手中的账本。
此举顺利的将百姓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账本上。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在账本以及韩同之间来回打转。
究竟是什么罪证,可以让许奕宽恕张成林的家人?
要知道,张成林构陷的可是许奕本身。
站在最后方的张开源望着许奕手中的账本不由得点了点头。
心中忍不住夸赞道:“不计私利,识大体、顾大局,懂人性,此子了不得啊!”
见百姓目光集中在账本之上。
许奕迈步走向仍未思索出对策的韩同。
当许奕的双脚出现在韩同的视线中时,韩同身躯不由得颤抖起来。
方才许奕的话语他不是没有听到,正是因为听到了才更加焦急地想要思索出一个对策。
“来人!”许奕站在韩同面前平静道:“请韩府丞起身!”
人群中瞬间走出来两名衙役。
二话不说直接将瘫坐在地上的韩同架了起来。
衙役只是官职低,又不是傻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们岂会看不出来。
此时不站队,更待何时?
许奕举起手中的账本平静道:“韩同,你可认罪?”
韩同望着许奕手中的账本,面目逐渐狰狞起来。
“张成林构陷与我,我!何罪之有!”韩同面目狰狞大声咆孝道。
情急之下,韩同除了死不认罪,再无其他方法。
好在,那张成林依然死去,倒也算是个死无对证。
可惜。
韩同也不想想,若无铁证,许奕又岂会让张成林就这般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