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申时。
暖阳最是妩媚之际。
一缕缕斑斓阳光透过大开的窗台。
斜照于方完成包浆干燥处理的‘佛骨舍利’之上。
映照的其呈现出缕缕斑斓之色。
若有不明真相之人自远处望来。
恐会双膝发软、心生敬畏,乃至惶恐膜拜之。
然。
至此。
那人为制造的的‘佛骨舍利’仅仅只完成了三成罢了。
承运殿三炉偏殿内。
许奕轻轻拿起经过包浆处理后的佛骨舍利。
将其置身于申时略显妩媚的阳光映照下。
细细观察数息后。
许奕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手持佛骨舍利半成品缓缓行至第二座高炉旁。
将其轻轻放置于早已点燃的第二座高炉内。
随即转身迈步走向堆放材料处。
自其内取出数件青铜器械。
随后缓缓投入第二座高炉内。
简而言之,到了这一步只需将佛骨舍利的半成品置于高炉内炼制三个时辰即可。
在此期间唯一所需注意的便是高炉内的温度。
不得过高,亦不得过低,使其保持在七百摄氏度左右即可。
因无精准测量摄氏度之仪器。
故许奕选择了通过观察青铜器械于高炉内的融化速度来判断高炉内的实际温度。
无他。
青铜熔点为七百至八百摄氏度左右。
时间于漫长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当刻漏抵达戌时之际。
沮阳城内已然再度燃起了万千灯火。
承运殿三炉偏殿内。
许奕小心翼翼地将已然煅烧了三个时辰之久的佛骨舍利轻轻取出。
未做丝毫犹豫便将其轻轻放置于最后一座早已点燃的高炉内。
随后自材料堆放处取出数枚大小不一的银锭。
到了这一步则需以一千摄氏度左右的高温炼制一个半时辰之久。
而那一枚枚大小不一的银锭,其主要作用便是测温。
其熔点为九百六十一摄氏度。
刚好与此刻炼制佛骨舍利所需的温度相符合。
故,许奕只需细细观察银锭融化的速度,便可精准控温。
待高炉内的温度趋于稳定后。
许奕缓缓直起腰背,重重地伸了个懒腰。
随即缓缓行至一旁太师椅处。
自太师椅处缓缓入座后。
其目光透过大开的窗台静静地望向远处天幕。
时间于等待中艰难流逝。
当三炉偏殿内的刻漏缓缓行至亥时过半之际。
许奕自太师椅之上缓缓起身行至最大高炉旁。
弯下腰缓缓朝着高炉内添加煤炭与木炭。
待添加数量与脑海中无数模拟时一致时。
许奕再度行至材料堆放之处。
自其内取出一件件铸铁之物。
随后缓缓测试高炉内的温度。
到了这一步,其只需以一千二百摄氏度至一千三百摄氏度的高温继续加热一个半时辰即可。
而铸铁的熔点一般在一千二百摄氏度至一千三百摄氏度之间。
恰好可用于测试高炉内的温度。
待高炉内的温度调试好后。
许奕满脸疲倦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缓缓行至太师椅处继续枯燥无味的等待。
至此,人为炼制佛骨舍利已然进行至八成。
时间于枯燥无味中艰难流逝。
当三炉偏殿内的刻漏悄无声息地行至丑时之际。
许奕满脸困顿地自太师椅处缓缓起身。
随即再度行至那高炉旁,缓缓朝着高炉内添加了数块煤炭与木炭。
待重新投入数件铸铁,细细观察温度后。
许奕方才再度归于太师椅处,继续于枯燥无味中默默等待。
此时那高炉内的温度已然稳定在了一千三百摄氏度上下。
此后只需保持在一千三百摄氏度炼制一个半时辰。
然后逐渐降低温度,冷却两个时辰使得高炉内的温度降至八百摄氏度左右。
最后继续冷却三个时辰,使得高炉内的温度降至一百摄氏度。
至此人为炼制‘佛骨舍利’的全部过程便已然完毕。
剩下的便是见最终分晓之际。
......
......
次日午后。
浓郁的阳光自三炉偏殿大开的窗台悄然而入。
随后静悄悄地洒照于斜靠于太师椅之上的许奕脸庞。
使得本就困乏难忍的许奕愈发地哈欠连天。
许奕缓缓抬起右手,放置于左臂之上,随后重重一拧。
原本那难以忍受的困意,随着左手手臂突然吃痛,而快速退去几分。
待头脑稍稍清醒几分后。
许奕微微侧首看向摆放于一旁的刻漏。
午时七刻。
距离检验最终成果仅仅只剩下一刻钟之久。
然。
行百里者半九十。
这最后一刻钟,恰恰最是难熬的一刻钟。
许奕缓缓自太师椅起身。
目光自三炉偏殿西侧窗台旁的最大高炉上一闪而过。
随即缓缓摆出八部金刚功的起手式。
片刻后。
许奕缓缓收功,心态极其平和地行至高炉旁。
轻轻打开高炉,自其内缓缓取出一物。
那物婴孩拳头般大小,通体晶莹剔透。
经阳光照射后,其内呈五彩斑斓状。
端的是一耀眼至极。
“成了。”许奕端详着手中所盛放的‘佛骨舍利’嘴角微微上扬地喃喃道:“不往我这一昼夜辛苦忙碌。”
话音落罢。
许奕自袖摆之中取出一紫檀木宝匣。
随即将那已然冷却完毕的佛骨舍利轻轻放置于紫檀木宝匣中。
‘法海舍利。’
许奕凝视着手中紫檀木宝匣,嘴角忽然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祥瑞之祸已解。”
许奕低声喃喃一句,随即将那紫檀木宝匣收入袖摆之中,随后大踏步地走出了三炉偏殿。
方一行至承运殿主殿。
许奕双手便自然而然地摆出一奇异手势。
随即将其放入嘴边轻轻吹响。
道道暗含某种规律的哨声出许奕之口后,于那偌大的承运殿主殿快速扩散开来。
哨声毕。
许奕缓缓行至承运殿主殿上首位置。
方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缓缓落座。
一道黑色身影便自阴暗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走出。
“问心拜见主人。”
自阴暗角落而出的问心首领缓缓行至许奕两步之外,拱手行礼道。
“免礼。”许奕微微摆手,随即缓缓开口问道:“昨夜承运殿内外可曾有异常?”
问心首领闻言开口回答道:“回主人问,昨夜承运殿内外一切如常。”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吩咐道:“通知先安,即刻起王府内外一切照旧。”
“遵令。”问心首领拱手行礼道。
许奕微微一顿,方要吩咐问心首领打探沮阳城内外舆论走向,并适当地为两日后礼送佛骨舍利一事行推波助澜之举时。
承运殿外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那身影右手高高举起一枚稚童巴掌大小的令牌,缓缓朝着承运殿主殿行来。
许奕稍稍定睛,待看清来人面貌后。
随即朝着问心首领微微摆手道:“无需再行通知了,且先退下吧。”
那承运殿外来人正是许奕方才提及的杨先安。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遵令。”问心首领闻言再度深深拱手行礼。
随即快速自承运殿主殿内消失不见。
数十息后。
杨先安止步于承运殿殿门外。
手持令牌拱手行礼道:“六爷,孙郡守求见。”
‘孙道华?’许奕低声喃喃道:‘当是为佛骨舍利一事而来。’
许奕稍稍定神,随即缓缓开口道:“请至偏殿书房。”
“是。”杨先安闻言再度拱手行礼道。
......
......
两刻钟后。
上谷郡郡守孙道华随杨先安缓缓行至承运殿偏殿书房门前。
‘冬冬冬。’
杨先安轻轻叩响房门。
随即后退半步拱手行礼道:“六爷,孙郡守已请至。”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端坐于太师椅之上闭目养神的许奕缓缓睁开双眼平静道:“进。”
“是。”杨先安回应一声,随即轻轻推开房门,伸手作请道:“孙郡守请。”
“有劳平邑伯了。”孙道华微微拱手道谢,随即踏步进入偏殿书房。
待孙道华入内后,杨先安复又轻轻关闭房门,随即默默于房门三步外等候。
“下官拜见王爷。”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孙道华止步于许奕两步外拱手行礼道。
“免礼。”许奕微微摆手,随即示意孙道华上前入座。
“谢王爷。”孙道华闻言再度拱手行谢礼。
随即轻步上前于许奕面前缓缓落座。
待孙道华彻底落座后。
许奕缓缓开口问道:“孙郡守此行可还是为那祥瑞一事?”
“正是。”孙道华满脸凝重地回答道:“自昨日起,沮阳城内忽有一股传言。”
孙道华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许奕面色。
随即再度缓缓开口说道:“那传言提及祥瑞乃是因佛骨舍利所造成。”
“......”
“......”
孙道华将昨日方才于沮阳城内流传的小道消息原封不动地转述于许奕。
片刻后。
孙道华微微一顿,随即缓缓问道:“下官在闻得此传言后,便第一时间暗中调集人手追查消息来源。”
“经查证后,最终确定消息是自王爷与朱家共同兴建的炼铁工坊内传出。”
“不知......此消息是否属实?”
许奕闻言微微点头,随即面带笑意道:“孤本打算明日去寻孙郡守商议后日礼送佛骨舍利一事。”
“现如今孙郡守既来,孤也省去了不少车马劳顿。”
话音落罢。
一抹不敢置信之色自孙道华面上一闪而过。
其实在是不敢相信,那所谓的传言居然真的属实。
‘燕王府内竟真的天降祥瑞了?’
‘这......这居然是真的......’
十余息后,孙道华面色呆滞,心中则不断地喃喃道。
足足过了百余息。
孙道华方才渐渐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得再度喃喃道:‘若此事当真属实的话,此番燕王府危机自可迎刃而解。’
“王爷但有所吩,下官定竭尽全力。”
孙道华强行稳住心神,随即满脸郑重地拱手行礼道。
其内心虽早已急不可耐地想要先行一观那佛骨舍利。
好以此得以求证。
但为官多年所养成的城府,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渴望。
无他。
此时若求一观。
其固然可以心满意足地验证心中疑惑。
但如此一来,其于许奕心目中的形象势必会大打折扣。
孙道华若分不清孰轻孰重,怕是根本就做不到一方封疆大吏的位置。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闻得孙道华大表忠心的言语后。
面带笑意地微微点头道:“却又一事需麻烦孙郡守。”
“王爷但有吩咐,孙某必竭尽全力。”孙道华再度大表忠心道。
“孙郡守言重了。”许奕笑了笑,随即缓缓开口道:“后日孤将会于沮阳城南门礼送佛骨舍利。”
“届时,城外炼铁工坊内的所有匠人势必前去南城门一睹佛骨舍利阵容。”
“与此同时,城内闻讯而来的百姓必然亦不在少数。”
“届时,南城门处恐会蜂拥而至数万百姓。”
“故,为避免发生拥挤、踩踏等事件的发生。”
“孤欲请孙郡守调集沮阳城部分兵马与衙役,共通维持南城门秩序。”
话音落罢。
孙道华满脸郑重地缓缓起身。
随即拱手行礼道:“王爷此举至善至仁,后日下官定调集所有不当值衙役以及两千士卒于南城门处维持百姓秩序,极力避免发生踩踏等事件的发生,尽下官最大的能力确保百姓安危。”
许奕缓缓起身,面带笑意道:“善,上谷有孙郡守,当为大善。”
闻听此言。
孙道华心中一喜。
然面色却依旧满是郑重。
二人互相寒暄数句后。
遂各自心满意足地于承运殿前就此分别。
自祥瑞一事一出。
孙道华共登门求见两次。
其两次登门求见之目的皆为以证忠心。
现如今,随着第二次登门求见结束。
孙道华两次登门求见之目的已然彻底达成。
且自目前来看,收效并不错。
最起码其已然初步取得了许奕的信任。
而对于许奕而言,孙道华前后两次正大光明地登门求见,于外界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其明确的信号。
这种信号对于许奕有利亦有弊。
但总的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待孙道华的身影彻底消失于承运门后。
许奕缓缓转身再度走进了承运殿。
随后自承运殿入圜殿。
出圜殿入存心殿。
待离了存心殿后,便是那后宫之所。
那里,有着他的妻子与未来的孩儿。
那里,亦是他身心俱惫后的疗养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