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邻家有两个女儿,一个比老实大一岁,一个比老实小一岁。
两个女儿都长得像黄鹂鸟一样,不管白天黑夜,高老实都能听到她们叽叽咯咯的欢闹声。
声音传到高老实的心里,就唤醒他心里的一头野鹿,撞的他胸膛嘭嘭有声,又好像有一只小手在他心里抓挠。
她们的卧房紧挨着高老实家,两家之间围墙也不算太高。
高老实踮踮脚就能看见她们院子里晾晒的衣服,特别是两个女儿的衣服尤为着眼。
黑夜给了他灵敏的视觉和听觉。高老实和夜气融合,可以分辨出任何夜间活动的活物。他不用眼睛看,连蚊子公母都能分清楚。
他可以听到两个姑娘睡觉时均匀的呼吸声,能听到她们的呓语,可以闻到姑娘屋里透过开着的窗户飘出来的香气。
甚至闭上眼能触碰到姑娘家的小情绪和小秘密。
本来这些是和他无关的,但却被他听到,嗅到,并幻想出房间内的一切。心里惴惴的,罪恶而兴奋不能自已。
邻居家那架葡萄树,为啥有一根藤蔓翻过墙来结了一串细碎青涩的果实?
这无根的葡萄结在他心里,只要心念一动就有酸涩的汁水从心里反流到嘴里。
高老实是自卑的,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他的家境是不可能娶上婆娘的,也只有想想,但想的越多越痛苦。
再后来,当黑夜来临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身体已经和这黑夜里的夜气完全融合在一起,自己的身体和意识被一丝丝涌动的黑暗控制。后来他想,当时的自己诚真是被黑暗吞噬,心灵迷失在夜的黑暗里,且不自知了。
有一天邻家俩姑娘对爷娘说,睡觉时总感觉有人在偷看她们。
阿爷留了心,有轻微夜盲症的老头,借着夜色微弱的月光发现闺女卧房屋山一侧,墙上斜倚着一节木头。
他左看右看觉得奇怪,谁会把半截木头放到墙头上?
向着木头轻咳一声,那木头动了,跳下墙头,窜进高老实家屋里去。
看那身手动作,必定是高老实。
老头没有声张,转头回屋睡觉。
第二天他到竖起“木头”的墙头看时,高老实家挨着自家女儿卧房的墙头磨蹭的铮明瓦亮,而屋山墙上有一个很小的孔洞,透过洞正好看到他们两个女儿的床。
老头很生气,没想到满脸忠厚老实的一个人竟然有这歪心眼儿,又想想,高老实终归是本家,自家闺女被偷窥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家丑不可外扬。
他找了老实,在没人的旷野里。他说:“老实,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老实使劲低了头,拼命点头。
良久老头叹口气又说:“就这样吧。”
邻居老头把这事告诉了自家婆娘,要婆娘告诫女儿,以后睡觉多留点心。
他那婆娘却不管不顾,随口就传说出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高老实偷看人家闺女睡觉的事在庄里传开。
庄里人的“相看”是做到明处,耍嘴而已,最多算是半真半假的玩闹。
虽然有时候也假戏真做,闹出些枝枝蔓蔓,杂七杂八,但至少是你情我愿。
而高老实和他们不一样,他是做在暗处,做这样下怍无耻的事。
看似人畜无害的一个人竟是藏的这么深?这是很危险的。
从此高阁庄女人们仿佛都变成了贞洁烈女。见了他都躲的远远的,掩了口鼻,深恐自己呼出的气息被高老实吸到肚子里,她们就不再贞洁。她们远远的在高老实背后指点并压低了声音说话,表情严肃的努努嘴,眼睛不时的向着高老实的方向瞟看。在愤怒中夹杂些娇羞,好像被偷看的人就是她。
唉,老实人就应该有个老实的样子,有些错误是一生都不能碰触,一生都不能犯的。
从此庄里贞洁烈女们对高老实唯恐避之不及,更是要自家男人不再雇佣这德行不端的人干活,免得引出闲言碎语。
黄泥抹到腚上---不是屎也是屎,谁说的清?
高老实从此开始变得寡言少语,天黑后,甚至惧怕回到庄里,更怕回家。
夜里他经常在庄外边已经破败不堪只有些石人石马东倒西歪的北阁子附近游走。走到哪算哪,困了倒头就睡,甚至天刚亮时,有人看见他从坟园地里走出来。
庄里更少有人再和他说话,就像是躲狗屎,躲瘟疫一样,不再睬他。
没有人会理解他的痛苦。一个犯错误的孩子不被原谅,而是被冷落,被疏远,被鄙视,被边缘化,被唾弃,内心的痛苦有多大?
每当夜晚来临时,他怕听到那些骚浪怪异声音,不敢回庄里住了。在旷野上像野兽一样嚎叫。
他的痛苦来源于他内心的挣扎矛盾,因他本不是坏人,只是一个蒙昧无知犯错误的孩子。
他每天掩起内心的痛苦,脸上带着讨好别人的傻笑。从此一颗心被碾轧扭曲。从此,他不敢正视任何女人,甚至有女人远远从街对面走过来也令他不安。他局促的低了头躲到墙边。
但等女人们过去后,他又不自觉,不受控制的偷看女人的背影,特别是女人的屁股。仿佛那屁股是有魔力的,牵着他的眼睛。
他发现,庄里的狗和狗见面总是使劲摇着尾巴,相互闻闻对方屁股,通过屁股的气息分辨对方心情好坏。
高老实知道自己不是畜生,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他还是不受控的偷看女人屁股。
他活在痛苦中,不能自拔。
不被待见的高老实并没有离开高阁庄,这是他出生的地方。除去高阁庄,他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
每天晚上围着庄子转悠,白天还在街上溜墙根儿走,无论见了谁都露出一脸讨好的傻笑。可人们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时间久了之后,他的样子除去离着一丈外能闻到臭气,腌臜的令人作呕,实在无法让人们把他和坏、危险联系起来。就把他当作一坨臭狗屎,除去避免踩到之外,慢慢也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成为高阁庄的“边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