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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摔的不轻,岔了气,我疼的心直抽抽,一半来自身上,一半是因为散落一地的宝贝。箱子磕到一块石头上,摔散了架。我庆幸摔到石头的不是脑袋。一瘸一拐一点一点的往前摸索着捡拾,小心翼翼,生怕落下一片竹简。
等我半拖半拽的把大金鹿弄到楼下时,早已经是夜里一点多。我抱了箱子蹑手蹑脚上楼。
老婆卧室里传来鼾声,透过门缝看见儿子屋里忽明忽暗,他还在玩游戏。我尽量不发出声音,把重新捆在一起的“古董”箱子搬进书房,去厨房找出一个冷硬的馒头,拿个咸鸭蛋,倒上一杯水,赶紧跑进书房里边吃边欣赏我的宝贝。
奇怪,我明明记得是竹简,即使不是竹简也该是木简!
工地干活时我见过类似的东西。
在我们齐国故都,工地上开工动土挖出点什么宝贝很正常,如果什么都挖不到才奇怪。缺五说,他们生产队刚兴链轨车耕地那几年,每次翻起的田地里捡拾的刀币能有半麻袋,都是当废铜论斤买了换糖吃。
有一年我们在工地上就挖开一座古墓,当时对地下文物管理也还没有现在严格,开棺材时发现是夫妻合葬墓,二人衣着色彩艳丽,面色栩栩如生。我好像看见女人睁开眼,满脸迷茫,男人想要坐起来。但只瞬间工夫,所有色彩都暗淡了,仿佛听到二人凄厉的啸声,棺材里只剩面目狰狞的森森白骨。
缺五说男人手里握着一副竹简。那可是个值钱的宝,能换两套房。
其实我热衷于在工地干活,经常走到最后是有原因的。当年在工地上挖土方时,我藏匿过一个小铜鼎。后来,工头知道了,连哄带骗加威胁的拿一套小房子换了我的铜鼎。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饿花了眼。可是我亲眼所见,这些竹简即使炭化,也该是竹简。
我犹豫了,是竹简,大概、可能、差不多、应该、不会看错吧?
难道从沟里捡拾这些竹简时连手也骗了我?
书桌上打开的破箱子裹着一摞破旧泛黄的书!
我过于专注这堆“宝贝”,一口馒头卡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憋的难受,肚子里翻江倒海,没等跑到洗手间就吐了。我趴到洗手间马桶上干呕,一天没吃东西也吐不出什么。
可能动静太大惊醒了老婆。客厅的灯亮了,听见她一声惊呼,一定是嫌弃我弄脏了她客厅的地面,不管我死活只关心她的地去吧。
她走进洗手间拉我出去,指着客厅地上的呕吐物说,你他妈饿了不会买点饭吃啊,至于吃土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吓得瘫坐到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一摊褐黄色泥浆上面是一个雪白的馒头团。
“快叫娘来。”我哆嗦着说。
老婆说,都多大年纪了,一有事还找娘。我只是重复,快叫俺娘来。这女人到了事上也和我一样是个没主意的。不知道娘什么时候来的,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肥皂水,催吐。
第二天除去浑身乏力。喝了点小米稀饭慢慢调养。
我没法隐瞒,就把昨天的经历都说了。
娘瞪着眼睛,嘴唇嚅嗫着说,你胡说啥,“鸡爪”都走七八年了。他没儿没女,直到有成群的绿豆蝇像乌云一样从屋里飘出来才被人发现。
“我看见的这个人是……这,这怎么可能?我还在他家喝了一碗水哩。”脑门上又有汗流下,把手指插进喉管里催吐。
我咬牙,抬手指着书桌上箱子,对娘和老婆说,你们能看见桌子上放的东西吗?
娘一边给我擦汗一边流着泪说,大白天撞鬼,只怕这疯病更厉害了。
我又不耐烦的重复,书桌上的东西你们能看见吗?
老婆哭着说,那么大一堆,谁看不见?
娘说死人的东西不吉利,赶紧扔掉。但我不同意,我说,这是古董,是宝贝,既然我能看到,你们都能看到,证明这东西就是真实存在的,谁都别动,谁动我跟谁急,我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费力的给她们解释,我们一夜暴富可期。
我说:“我们老板,有人说他第一桶金就是偷坟掘墓倒腾古董赚来的。‘鸡爪’的鬼话可以不信,但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这书一定很值钱!你们知道我脑子有些迷糊,加之那天没吃饭,也许是从某个地方掏出来的,“鸡爪”是我虚构出来的。”
她们看我虚弱的样子,很不情愿的妥协了。
她们根本不能理解我对金钱和财富的渴望,为了钱我是不惜命的。那些说钱是身外之物的人,要么是钱多的花不完,要么就是赚不来钱自命清高。
躺在床上我闭眼想,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那么世界上是应该有鬼神,也应该有生死轮回。冥冥中“鸡爪”把书交给我。
我不想让这么珍贵的书示人,避免像“小铜鼎”一样被人抢走。我要好好保存。
某鉴宝栏目中所出现的宝贝,大多数持宝人对其来源讳莫如深,顾左右而言他。多说祖上留下,或受朋友所托。其实有些东西无需说的太清楚。等这套书传到我孙子手上时,自然也是祖上传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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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左右,我的身体基本康复。我才不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话,开始“研究”这堆宝贝。
但是我早把学过的语文知识还给了曾经教过我语文给我当过班主任的爹。
只好对照《学生字典》看。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三个月,这套书前两本基本读完,有些地方不懂,但大概意思是知道的。后面的几本也略略翻看一遍。我也试着寻找书里面提到的村庄,想知道齐国古城东南二十里的“高阁庄”在哪里?可惜问过很多人,都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村庄。
至于书中的各色人物之间的爱恨情仇风流韵事,倒是像极了工地干完活期间工友们说过的他们庄里的事儿。
年轻刚到工地那会儿,听到这些,我总是心跳加快,脸红耳热。有人用手指猛敲一下我的光头说,甭大惊小怪,食色性也,就那么回事,好好学着点,将来有用。
为了适应他们,我只好假装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