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羽脑海里传来紫衣少女的声音:“我感应到另一缕魂魄就在这塔内。”
高羽还沉浸在苦恼中,听了这话也只好暂且放下和崔万山的恩怨,先帮龙鳌的女儿恢复真身,报答龙鳌传授功法之恩再说。
他不再理这愁苦和尚,走到塔下,昂头仰望,佛塔更加雄伟高大,气魄庄严,如擎天玉柱,直入云霄。他绕墙走了一圈,竟然发现只有一道一丈多高的院墙。
他正自奇怪,愁苦大师呵呵一笑说道:“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此塔,连寺里和尚都不得进入,不过俺可以带你到院墙内看看。”
说话间,一丈多高的院墙,他夹着高羽竟然轻松跃过。
里面并不似想象中的荒凉,像是经常有人进来打扫。
青砖铺地,干干净净。
高羽又绕塔一周,从第一层到塔的门被巨石封堵,而且从一层到十三层窗户也用整块石板堵上。
他又绕行两圈,仍然每想到进塔的办法。
他走到塔北侧阴凉处,擦擦头上的汗,不再围着佛塔转圈。只顾抬头看塔,却差点滑倒。
高羽低头看时,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一块平整如镜面般光滑的青石板上。石板上好像有三个反写的阴文,辨识一番,却是篆书“摘星石”三字。
他累了,索性坐到石板上休息,抬头再看佛塔时发现自己仿佛伸手就能触到塔尖。他又站起身试着伸手探向天空,却距离塔顶太高太远。
愁苦和尚一直根在高羽身后,好奇的跟着,亦步亦趋。他被这娃娃古怪样子吸引,想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这时高羽才注意到这愁苦大师始终就在自己身边盯着自己看。
高羽问道:“这是阿育王塔么,为何要用没有门的院墙围起来,里面有啥?”
愁苦大师摇头道:“刚到寺院时,俺听说因这佛塔在临淄城东,凡俗人都称东城塔。但寺里众僧都称作‘北塔’。俺寻思,塔在临淄城东,叫东城塔也无可厚非。在西天寺院内西侧,叫西塔,或西天塔也可。怎么叫‘北塔’?后来老和尚告诉俺,临淄方言‘白’‘北’不分,应是‘白塔’。只是这塔历经千年岁月侵蚀,塔身已呈现灰白,接近土色。至于为什么用一丈多高的墙围起来,是因为在八百年前,佛塔为得道高僧封印,里面镇压了一个恶妖。多年来由得历代高僧镇守在此。巨石堵上门窗,再无人可以进入。”
高羽继续围着塔转一圈,又站在青石板上,抬头看着塔说:“这块石头叫“摘星石”当真不虚,在上面仿佛能触摸到蓝天白云,或许晚上当真可以摘到星星。”
愁苦大师见高羽伸出手也不过他头顶。
他踩到摘星石上挺直腰,用竹竿指向塔顶,摇头说道:“果然你这娃娃喜欢骗人。”
他用竹竿敲敲青石板说道:“这石头是有些来历,至于摘星二字不知从何处得来。但是紫薇星曾经在此午睡倒是真的。”
愁苦和尚继续说道:“有个‘日影不移’的传说你可知道?”
高羽摇头。
“有一年差不多也是盛夏时节,时任周世宗殿前都点检的赵匡胤率大军路过临淄城。他仰慕寺里的道圆大师,特来拜会。二人谈论佛法至中午时分,道圆法师备斋饭款待他。用过斋饭,赵匡胤于塔下阴凉处午睡。当时烈日当空,直到赵匡胤醒来已经是红日西斜。奇怪的是塔的影子没有移动,一直为赵皇帝遮荫,你说奇也不奇?”
“俺不信。”
“我也曾在这条石上睡过,也想见识见识‘日影不移’,刚趟到石板上,凉爽到是真凉爽,后来却被毒太阳晒醒。可见什么狗屁佛塔,也畏权贵,却欺负穷苦百姓,真是混账王八蛋。”
高羽躺到青石上,身下传来是一种温凉,睁开眼睛见蓝天白云似乎触手可及,仿佛自己就睡在蓝天白云之上。
老乞丐愁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嘿嘿一笑说:“俺可没有时间陪小娃娃在这睡觉。你就在这做梦‘日影不移’吧。”说完飞身跃墙而走。
老乞丐以为若没有他帮忙高羽是出不去的,可是他低估了高羽的功夫,若是高羽想出去,有多种办法,根本就不是事儿。
躺在青石上,想着如何才能进佛塔看看。高羽仰望近在咫尺的天空,眼皮沉重,不知不觉睡着。
知不道过了多久,当他醒来时枕着的右臂有些酸麻,他抬起麻木手臂揉揉眼睛。睁开眼睛发现小臂上压出两个字“摘星”。
太阳已经西斜,扭头见塔的影子还是直直指向北方,果然“日影不移”!
高羽震惊不已,抬头看见在塔尖上,阳光照射下,有一颗光彩夺目的宝石像星星一样不停闪烁。
他不由跳起身,一把抓在手里,只听“叮”的一声,“星星”与胸前龟甲相撞,飞入龟甲内。与此同时,高羽觉得地面在晃动,塔里发出阵阵嘶吼声,如同虎啸龙吟。接着塔身出现了裂痕,嘶吼声也越来越大,地下传出滚滚雷声,一条白龙从塔内飞出。
只听龟甲内紫衣少女急道:“快跑。”
高羽也不敢再隐藏自己实力,双脚点地纵身跳起,一手搭在墙顶,跳出墙外。他身后雄伟白塔轰然倒地。
一个须眉皆白的和尚挡住他去路。
高羽想也不想,一招“推天抢地”,双掌画圈击在老和尚小腹。老和尚竟然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倒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
高羽先是推倒了白塔,又无意间打伤和尚。见祸事闯下,哪里还敢停留,便发足狂奔。
这时老和尚身后愁苦和尚跑过来,急忙扶起和尚,佯装惊讶大叫,“方丈老和尚,这小娃娃如何把塔推倒了,还打伤了你,要俺杀了他报仇吗?”
方丈摆手阻止了试图追赶的愁苦和尚,说道:“阿弥托佛,西天寺应此劫,是天意。”
愁苦和尚奇怪道:“老和尚,至少应问问他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白塔真是他推倒的?”
方丈气息减弱:“阿弥托佛,一切皆有定数。”
愁苦和尚忙输些内力给老和尚疗伤。
老和尚道:“在本寺藏书中有一卷经书上说,西天寺最初称阿育王寺。当年阿育王派人将释迦摩尼的十九颗舍利请倒我华夏之地,建一十九座舍利塔宣扬佛法。其中一座舍利塔就建在临淄城东。至十六国后,赵石虎曾遣天竺神僧佛图澄前来,在白塔第十三层得金人捧玉盘,塔下地宫石函内得了佛祖舍利。石虎为保江山社稷永固,又大兴土木重修寺院,并将阿育王寺更名为兴国寺。不久石虎王朝崩塌。又过些年,齐地开始灭佛,塔内舍利也不慎丢失。兴国寺遭此劫难,从此不兴。八百年前,突然天降舍利,落在塔顶,此塔又重放异彩。僧众为保舍利不失,将塔内台阶尽毁,塔门用石板封堵,又围塔建起一堵无门的高墙,派寺内高僧在塔外守护。”
愁苦和尚见方丈气若游丝,恐是性命难保,深悔自己不该放那娃娃到此,便开口道:“老和尚,俺助你先保命吧。等你伤好了,俺去杀了那娃娃给你报仇。”
老和尚摇头并不理他,继续道:“昔年道圆大师圆寂前曾坐此摘星石仰天叹曰,此塔将遇羽而化。老衲又推算出能毁此塔之人应是姓高名羽。唉,天命难违,非我辈可以阻挡。由他去吧。”
老方丈念一声佛号,对愁苦大师说道:“为师要你守护者道路上不可让毁塔人到此。可惜……这塔也可以说是因你而毁。所以由你设法重修,并终生守护在此。直到将来你重回西天我佛座下。”
老方丈说完, 坐化于残塔前。
愁苦和尚悲哭道:“这老和尚忒不识人。俺绝非是所托,如何能修复这佛塔?”
良久后,愁苦大师霍地跳起身,腰杆挺直,“也罢,尽人事而听天命。”但腰身很快又弯下去,成为一张弓。
这疯疯癫癫的愁苦和尚,却是一位极重视信义之人,从此他为重修阿育王塔到处化缘,终是感动一位富甲一方行善积德之人,重修阿育王塔。但物力所限,只修成七层。知不道有意还是无意,摘星石被镶嵌在塔北侧墙壁内。
佛塔建成,愁苦大师终日打坐于塔下,成为第十六代守塔人。一天他突然大笑三声, 说道:“是了,是了。”
他口念一偈语:
身处幻境,何论身外身。
无尘无净,无净无尘,何论尘外尘。
无业亦无福,无生哪来灭。
起身飘然而去。
后人拜塔发现镶嵌在白塔的摘星石依旧光洁,不经意间能发现里面一位弯腰驼背愁容满面的和尚。仔细端详却只映出站在石板前观察者的样貌,奇怪的是你哭,摘星石里面人就笑,你笑里面人就哭。
后有人赞愁苦大师云:
嬉笑痴顽皆本我,
屠刀放下便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