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听了陈玄同的话,心有所动。
其实他也想过这个事情,总觉得朝廷在这个时候和崔氏的冲突有一些过于巧合,而且对双方利益都不符合。
如果是有人在中途将朝廷和崔家也拉入了局中,倒是可以理解,是个解释。
但是不是般若虚,那还真不一定。
“我有一事不明。”方泽说道,“朝廷有那个实力去平定天下嘛?哪怕是班若虚和圣魔门跟正道武林拼的互相之间很惨烈,但是剩下的宗门和世家力量也不是朝廷能吃得下的。”
“而且他们就不怕玩砸了,让圣魔门突破整合江湖势力或者出现一个正道联盟,威胁到自身的存在吗?”
陈玄同摇头道:“这里面的事情我还没有想清楚,但我知道一点。”
“知道什么?”
“圣魔门搅动江湖之前,很可能跟朝廷已经有暗中有所默契,班若虚很可能掌握了一种从天人境九重天到达法相境界捷径秘术,但可能有所隐患。”
“我曾经听过这个流言,但当时没有当真,可现在半年思索,越发觉得是可能的。”
“天下的好几个大势力,跟圣魔门都已经有了默契。所以你才看到,按你所说最近发生的事,圣魔门搅动江湖没有惹出来那些真正高手的阻止。”
“而且班若虚手中掌握的秘密不止如此。他似乎还掌握了法向高人都很在乎的某个秘密,以此为要挟或者是条件让天下法相默许圣魔门做大,而没有出手。”
“还有,跟我接触的除了朝廷之外,还有宇文家。”
“宇文家和朝廷不知道有何交易,深度的绑在一起。”
“宇文家的老祖宗是天人境九重天,而皇族赵氏,明面上就有一个法相高人了,而暗中可能有两到三个天人境的九重天大高手,正在图谋破境,成为法相。”
“朝廷,或者说赵氏,名义上还是天下正统,并且至少有两件神兵,加上宇文家相助,一旦真的有什么办法让那些天人境九重天突破到法相,他们倒是真有一定胜算,将天下权柄收回。”
方泽听后皱眉,卓天然也动容。
陈玄同说到这里,他的一口气终于有些撑不住了。
他眼中因为仇恨爆发的神光逐渐暗澹下来。
陈玄同声音开始放低,他已经没力气正常说话了。
“你们说可能为我报仇,我现在不求其他,只求这些人的算计全部落空,就算报了我的仇。”
说到最后,陈玄同眼中的神光迅速暗澹,他身体也没了力量,跌回之前所在的草席。
陈玄同头半仰看上地牢斜上,眼睛开始逐渐失去了焦距,口中喃喃地说道:“我陈玄同一生,算天算地算自己,在江湖中搏得了一席之地。”
“可是一生算计,最后落的却是如此下场。”
“回首一生,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活过。”
“呵呵呵……可笑啊可笑,只留残恨。”
陈玄同说着,眼中神光逐渐的暗了下去,生命的气息也逐渐消失,竟是那样坐在草席,靠着墙壁,死去了。
玄雾宫宫主陈玄同,死于油尽灯枯。
死时双目无神,睁开双眼,竟是不能瞑目。
方泽和卓天然眼睁睁地看着陈玄同死去,一时间不由情绪之中有些震动。
片刻之后,方泽轻轻一叹。
“我从始至终都不喜欢陈玄同陈宫主的为人,哪怕是最后他也没让我觉得钦佩。”
“但或多或少,觉得他有些可怜。”
卓天然微微摇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反之亦然。”
方泽也是摇头。
“为他处理后事的事,我万里归宗派办了。给他一个安稳的身后事,至少也对得起他曾经的身份。”
卓天然点头。
方泽和卓天然离开了地牢。
他们两个人走回了六欲楼总坛厅。
悬剑阁和万里归宗派的长老们还在忙着处理六欲楼这里的俘虏。
“你我谈一谈。”卓天然道。
方泽点头。
他们两人走出了六欲楼。
站在六欲楼总坛前开阔之地。
卓天然传音入密问道:“陈玄同所说的话你怎么看?万里归宗派,打算如何反应?”
方泽道:“我不过是万里归宗派的一位弟子,此话卓阁主是否问错人了?”
卓天然呵呵一笑道:“此地你我二人,没有必要对我防备。”
“我不是试探你,而是真的想去问一问。”
“整个万里归宗派,我看得出来,你是除了吴道子和那几个太上长老之外,实力最强的人。”
“如今天洲江湖进入乱世,身份不那么重要,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你的潜力无穷,能影响宗门,所以我问你的态度。”顿了顿,卓天然道:“我展露一下诚意,说说我怎么看。”
“陈玄同虽然带有很强情绪,可能言辞激烈,但大致上所言非虚。”
“而且如果按照他所说的话,我甚至怀疑当时上次在少林的掌门大会的时候,就有人暗中安排,或许有大世家,甚至朝廷的影子。”
“其目的究竟是如何,很难判别,但是天下已经要乱了,或者已经乱了。”
“此种天下局势,单独的门派,哪怕是大宗门都很难独善其身,会被裹挟其中。”
“我悬剑阁虽然在江湖上素有名望,可是时局如此,也需要一些可靠盟友。”
方泽听了这句话,看了一眼卓天然。
此话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了。
悬剑阁想和万里归宗派结盟。
“卓阁主的话,等我师父出关之后再谈吧。”
“但我有一点同意,便是如今天下局势已经容不下一个宗门独善其身,迟早会被卷入到这股漩涡之中。”
“多结交些可靠朋友,倒是应有之理。”
卓天然微微一笑。
他和方泽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具体说事情,如今天下至少分成六方势力。”
“朝廷和宇文家是一方,圣魔门是一方,另外上次少林那边正道联盟,虽然我和你师傅都没有选择参加,但是有一些宗派还是加强了正道盟,这又算是一方势力。”
“少林本身代表佛门,还有道门七脉,佛道有别,但他们对江湖事的理念相近,有争执也有合作,这也属于一边势力。”
“天洲的势力,还有崔家,崔家图谋已久,暗中盟友不少,单独能算一方。
“另外还有那些邪道,左道的联盟。”
“天洲明面上角逐的实力,至少有这么六大势力。”
方泽点头。
他认同目前天洲这六大势力,已经开始见到雏形,只是不知道博弈到尾声,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方泽,我问你,天下乱世,你是否有野心建功立业?乱世之中,也是一些人成就功业的时候。”卓天然道。
卓天然说完,紧紧盯着方泽。
方泽摇摇头,道:“乱世之中可能不缺少野心家,可我不想因为自身野心去给天下苍生百姓增加额外的痛苦,如果有的选,我宁愿回到以前的那种均衡的和平。”
“但乱世已经来了,由不得我。”
“我想的,是如何让我心中重要的人,还有让宗门弟子,师弟师妹们,不被这世道吞噬。”
“我,仅求自保。”